第二日一早,那三名祭司就出现了。还有那刘姓老者虽然看上去,潦倒无比,可却也一早就出现了。有几名巫祝门女弟子来服侍楚蓁沐浴更衣,在房间内焚起一炉檀香。待日出一刻时,巫祝门弟子便鱼贯而行,齐赴祭天祈福台。巫祝门祭天祈福台修在九嶷山舜源峰东侧。一行人浩浩荡荡,擂鼓奏乐。楚蓁身披黑服,更见肤白如雪,被一众巫祝门弟子簇拥着而去。不久到了祭天祈福台,祭天祈福台两侧各立着数根高耸入云的石柱,上面分别刻着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考工的字样。其制法皆依《周礼》。古老相传《周礼》乃是武王弟周公旦所作,真伪难明。那三名祭司皆佩着形式古致的青铜面具。先行祭天,礼制繁琐。过了一会儿,又是祭地祖的仪式。罢了这才到楚蓁的太祝继承之礼。鼎中焚香,楚蓁缓步越过众人,上前受礼,那三名祭司围着楚蓁又唱又跳,这是巫祝门古老流传下来的最原始,也是最庄重的礼仪。罢了周围又有青衣小童送来银针,三名祭司各自取过银针。在楚蓁的印堂穴上刺出血红,这便算是行过了太祝继承之礼。当银针及体的那一刹那,楚蓁已知道自己和胡临已是注定终身无缘了。她强忍住泪花,不让它落下,眼色已经朦胧。周围鼓乐管弦,在她耳里都渐渐远去。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胡临的样子。随着三名祭司仪式作罢。轮到新任太祝楚蓁祭祀天地和历代巫祝祖师。楚蓁强压住心中的悲痛,上前取香燃着,祭拜过天地。又燃香祭过历代巫祝祖师。然后她起身转过来,面朝众人,受了所有巫祝门弟子的礼拜,这继承之礼就算是完成了。这时管弦鼓乐都停,在场的巫祝门弟子尽皆伏地,连那三名祭司和那刘姓老者也都伏地拜倒,异口同声道:“见过太祝。”楚蓁伸手示意众人免礼,待众人起身后她又曼声道:“都回去吧!”声音如珠溅玉盘,黄莺出谷,悦耳至极。见太祝有令,巫祝门中弟子尽皆散去。那三名祭司又神秘的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楚蓁和楚窈还有那刘姓老者。见那老者神情困顿,蓬头垢面,楚蓁上前道:“刘师叔,你怎么了?”她心思善良,总是先人后己,分明自己也是心有千伤,却先关心别人。那老者听了楚蓁的话诚惶诚恐的道:“回太祝的话,我……”他还未说罢,便被楚蓁打断,楚蓁道:“刘师叔,蓁儿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这是何必?”
?那被称作刘师叔的老者神色肃然,顿时精明了起来,道:“凡我巫祝一脉的弟子,皆要严守礼法。刘某不敢僭越礼法。”楚蓁也知巫祝门人礼法之念甚重,但前些时日还是他长辈的刘师叔今日对她都须见礼,一时适应不了。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问道:“你怎么了?这几日总是神色恍惚?”
那老者叹口气道:“白发易生人易去,故人凋零吾心悲。”楚蓁低声也念一遍,知他是因为前代太祝辞世而悲伤不已。一想起前代太祝,那个慈爱的长者,她又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那老者见楚蓁感伤而泣,忙劝道:“自古人生,难免辞世。师兄高寿而终,也是福缘。我们倒不必感伤。”他这既是安慰楚蓁,又何尝不是宽慰自己。
?楚蓁擦干泪水,道:“我也懂的这般道理,只是一想起不免情难自制。”
?那老者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至情至性。让你作太祝,未免……唉,不提也罢,师兄如此安排,自有他的想法。”他言罢又意兴萧索,先前的那种精明的气息又随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暮气沉沉。楚蓁见他这般,也不禁的替他担心起来,自己的愁思反倒不放在心上了。道:“今日是九九重阳重阳节,我们何不登高望远,以疏解心中的愁情。”
“好啊!好啊!我还带了祈福消灾的菊花酒。”听到楚蓁这些天来头一次这么主动的要去走走。楚窈欢喜的拍手说道。易经中定“六”为阴数,“九”为阳数。九月九日,四月并阳,故曰重阳节,也因有登高、插茱萸等活动,也得了个登高节的别名。
那老者心知楚蓁是一片好心,不忍拂了她的美意,当下哈哈一笑,满口应承下来。三人便往舜源峰顶而去。九嶷山历来名胜众多,舜帝陵既在此地,重阳时节,游人如织。自古登高临胜,容易使人畅怀。三人登高凌顶,不禁长舒一口气。一路行来,三人甚是惹人耳目。楚蓁和楚窈两人国色天香,艳如桃李,不论何处都能惹人目光。今日楚蓁一袭黑衣,更显得肌肤如雪,眉间隐隐愁思,更让她惹人怜爱。三人采来茱萸插在发间,以避邪祈福,茱萸雅号“辟邪翁”,巫祝门人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这等辟邪圣物,插的极其慎重认真。又取出菊花酒来礼敬天地。一旁的人看的有趣,有一个人过来问那老者道:“敢问老丈,几位从何处而来?”三人闻声望去,但见一青年人锦衣玉面,站在下首相问。
?那刘姓老者冷冷答道:“老朽住在山下,原是本地人氏。”他无心与人说话,交待了一句便闭口不言。那年轻人却对几人显得十分亲热,不住的东拉西扯。那刘姓老者被他吵的心烦,突然冷声道:“公子还是走开一些,老朽喜欢清净。”那年轻人闻言气往上冲,怒道:“老丈未免太霸道了些。喜欢清净你自顾下山去吧!谁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