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盏,此事多谢你了!我胡不喜一人独闯江湖,也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东西,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攒钱在大相国寺旁边买座宅子!”
诸南盏明明什么也没喝,却一下子猛地咳嗽了起来。
赵无安张大了嘴望着胡不喜,安晴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重复道:“南盏?”
“你个死胖子能不能说话注意点分寸……”
堂堂大宋第一观气师,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咬牙切齿,像是下一秒就要再对胡不喜来一记拈花掌。
胡不喜愣了愣,眼神僵僵移向安晴,满脸求助之色。
安晴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可能喜欢你喊她盏盏。”
胡不喜笑逐颜开:“盏……”
“盏你个头!”
当世一品高手、刀道魁首的胡不喜,又一次被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一掌撂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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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门后的朝天道上,四人并肩而行。
暮日沉入西山,夜空星子高悬。身着紫裳的太监持灯在前开路。
赵无安撑着下巴,不甘罢休似的,“难道从头到尾,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对付闻川瑜那个把城池炸飞的计划吗?”
他斜眼去看胡不喜,后者连忙摆手道:“老大你可别误会啊,我是怎么都无所谓,跟着老大走的。今天下午我是一晃眼就不见老大你去了哪,才晚到一步没能跟上……”
“我举报!胡不喜眼神不对,肯定有隐情!”安晴飞快举起了手。
胡不喜闻言一怔,痛心疾首地叹气道:“哎呀,安娃子现在怎么是越来越不饶人了,倒是跟老大越来越像……”
赵无安也懒得揭穿胡不喜趁机去和诸南盏交流感情这档子事,只是没来由地开始怀疑自己多年来的认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闻川瑜变得没那么想杀他了?清笛乡中的杀意,可仍是一清二楚。
不过若以事实而论,多年来,闻川瑜的确错过了许多杀害他的良机,仅以动机来解释,也不能完全说得通。
或许,这南闯北荡的二十年里,闻川瑜的内心也受着和他一样的煎熬吧。一样踌躇不安,一样进退两难。
赵无安悄悄叹了口气。
“别叹气啦。”安晴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
“至少,多亏了诸姐姐,我们能实现你多年来的夙愿,对不对?”
“那个,因为我的姓实在还是有点……安晴你愿意的话,喊我南盏就可以了。”诸南盏柔柔笑道。
安晴连忙应声道:“南盏姐!”
胡不喜图谋不轨:“南……”
“你不许这么叫。”诸南盏嘴快将之打断。
他们三人一唱一和,再夹着中间受气的胡不喜,活生生一出戏。
赵无安默默走着,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
大相国寺中,诸南盏宁可自己作为人质,也要从韩阔手中换来的春意扣,此时正被赵无安紧紧捏在手里。
这枚春意扣,的确另有隐情,这也是诸南盏宁可冒性命之险也要将之夺下来的原因。
先帝驾崩,曾有一封密旨,降到过几人手中。欧阳泽来、范忠业和诸南盏都知道这件事情。
这枚春意扣,的确曾是先帝用以袭杀伽蓝安煦烈的信物。多年以后,这位皇帝驾崩之前,顾盼此生功过,竟然心生歉疚之情。
一生为国而经略,却手染太多罪恶,连年无眠。临死之前,他将这枚曾杀死了造叶国二皇子的春意扣,亲手交到了大相国寺住持的手中。
当着大宋宰相和观气师的面,他下达了此生最特殊的一条谕令。
若有人能甘愿踏过这一路上万千阻碍,不惜与宋庭为敌,也要为那些曾因他而死的人讨一个公道的话。
那么就把这枚春意扣交给他。
手持春意扣之人,无论其是何身份、有何目的,握之以进宫面圣,可在天子治下,许诺他一个愿望。
赵无安紧紧捏着手里的春意扣,手心满是汗水。
安晴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掌心传来些微凉意,像是盛夏烈日下,一碗甘甜的山泉水。
赵无安怔怔抬起头,正对上安晴新月般的眉,月下双瞳如玉。
一路走来,此身已遍尝苦楚,荆棘满身。
“放心吧,赵无安。”安晴的声音如春风呢喃。
“你的愿望,一定会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