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在山道上疾驰着的马车。
背刀的黑衣少年一脸毅重之色,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道路,疾步如飞,运气却仍然谨慎。
而抱琴的少女则惬意了许多,看似闲庭信步一般,速度却不落,始终与那负刀的少年并驾齐驱。
“照这样走下去,至多还有三日便能抵达汴梁。到时候不得休整时机,便要与江湖上无数知名刀客一战,你可害怕?”少女问。
少年低下头,沉思了好一阵子,才道:“没什么怕与不怕的。不打赢他们,我就活不下去吧?”
少女侧过头,微微展颜一笑,“傻小子变聪明了啊。”
少年慎重地紧了紧身上的束刀带,眉头轻轻皱了皱,眸中似乎现出一丝不悦之色,“我也没办法,这是盟主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不不,你已经学到很多了,就这么走下去,绝对错不了的。”
亲手剁碎了暮秀村送来的宁家小少爷,又混在肉粥之中喂莫稻一口一口咽下那小少爷的骨肉,助他短短时日炼出这重锻之体。东方连漠所下达的任务,岳知书俱已完美地完成了。
无论何时何地,都如贴身侍女般陪在莫稻左右的抱琴少女岳知书,此刻笑靥如花。
“无论在哪里,无论面对的敌人是谁,都要知道,只有活下去才能有一切。莫稻,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岳知书温言道,“只要记住这点,就已经足够了。”
“我不知道够不够。”莫稻眼中透出一丝迷茫神色。
“够了。”岳知书浅笑梨涡,“你便如独行的狼或孤兽,凡所逆者,皆不可挡。”
莫稻蹙眉不答。
身后三柄柳家的宝刀,也一并沉默着,没有响应岳知书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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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马车,在蜀地悠长崎岖的古道上,默默前行着。
车中的涂弥已然换回了那身一尘不染的雪白道袍,盘腿而坐,膝上枕着那柄清冷孤绝的冼心剑。
驾车的是个满头霜雪的老人,手脸之上密布褶皱,脊背佝偻,看起来半截身子已然埋进了黄土。
寂静的蜀中古道,只有一辆车,两个人,在其中穿行着。两边俱是顶天绝壁,苍松翠柏挂悬壁上,秃鹰自崖顶振翅而过,徒留唳声悠悠。
涂弥睁开双目,眼波流动。
饶是严道活亲自口授的清心诀,此时却也无法抚平复杂的心绪。车轮辘辘,无数的疑问在心头盘结。
“……解先生。”
终于开口时,声音却透着说不出的隔阂疏离。涂弥甚至有些憎恨这样无端生冷的自己。
“哦?醒了?”
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黑云会的舵主,解晖。
这一次,他身边没有任何扈从,除了涂弥和他,甚至这片山道之上也没有其他人。这个在两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野心家,此时亲自提着马鞭,就像是从码头接远嫁的女儿回娘家的和蔼老者。
涂弥不由皱起眉头。解晖的淡然,反而让她更加地看不透。
“您为何……要亲自驾车?”
听了这话,解晖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堆成一团:“不然难道让你来?道活要是知道我如此欺负她的徒弟,只怕得气活过来,拿一柄七方剑就来找我问罪。”
涂弥怔了怔。他把一个死去的人说得像是要活过来。
可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涂弥忽然鼻头一酸:“您和师尊,分明无仇无怨。”
老人执缰的手微微一顿。
“当然了,非要说的话,她还欠我两顿饭吧。”解晖淡淡道。
“可你囚住我和师兄,还要我去杀人……”涂弥至今犹记得那个叫残眉的女子摆在她面前的契约:一百条命,换顾问墟和严道活的自由。
“杀人的感觉如何?”解晖问了个另外的问题。
涂弥狠狠蹙起眉头:“不好,很不好。”
“是很不好,可你还是去做了。”解晖道,“为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师尊……!”涂弥急道。
“一百条命,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师尊的。”解晖道,“冼心剑,清心诀,养心丹。昆仑的三样至宝,你师尊全都给了你。自从捡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和她约好了这件事情。”
“什么事?”涂弥一愣。
“你是她的剑。我在这座江湖等了四十年,我们这一辈的人终究要老去的,若没有新的剑横空出世,又如何能倾覆这天下江山?”解晖幽幽道,“严道活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你培养成她最锋利的一柄剑。”
涂弥怔了怔,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忍心的,不然她又何必以身犯险,亲自去屠那东方连漠。”解晖又续道,“早在她抱着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待你成人,她必无法忍心。于是坏人,就只好让我来做了。”
涂弥似懂非懂,只觉得解晖的话竟是如此莫名其妙,恼怒道:“就算如此!可那毕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