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全共处一室。午时七刻前后,掌柜前来说要一盏顾渚紫笋,于是便亲自泡了一盏放在水房桌边,然茶盏随后不知所踪。
丁,吕双全,十九岁,刚上任没多久的茶房,案发前后一直为张初打下手,也同样听到了掌柜要顾渚紫笋的要求,在张初泡好茶后,想待其稍温再送至隔壁,然随后不知所踪。
戊,程禄,十九岁,茶馆的跑堂,于午时三刻水房开锅以来,直至案发当时,曾数次出入后院。是他第一个发现了尸体。
己,梁实,二十三岁,城西武馆拳师,午时七刻至茶馆,所点茶品为四钱顾渚紫笋,六钱龙井,八钱蒙顶。未时二刻曾去过一趟茅房,未时五刻又去过一次。
“乖乖,这记录大有文章啊。”厢长看得吃惊不小,头顶冒出阵阵热汗。账目上的记述虽然都极为简短,但所记内容却尽是重中之重,直直点向案情的核心,从案发时间及在场证明来看,这六人确然都有杀害掌柜的可能。
厢长隐约意识到遇着了高人,忙将账本交予手下,吩咐好好保管,自己转头去寻那高深莫测的居士,却发现赵无安已然不在原地。再在茶馆中环视一周,也再没能找到那人的踪影。
他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世外高人前来,指明了前路便悄然归返……”
然而留给厢长感叹的时间并不多。赵无安不知道一晃眼去了哪,但桌边围聚着的茶客们却大多坐立不安,神色紧张。
毕竟是被卷入了命案之中,无论是否与己有关,紧张总是在所难免的。
“厢长,这些人怎么办?”最终还是属下先问了出来。
厢长蹙眉沉思了一会。赵无安给的记录虽然明确,但终归欠缺详尽,则破案之时若遇阻碍便会难以推进,但若要此时对这些人再录一次口供,则质量难免下降,不若改日回访效果更好。
念及此处,他肃然道:“卷宗上六人留下,其他人验明身份之后,回住处暂候,金吾卫随时上门寻访。”
“是。”属下得令之后,便打算招呼桌边围坐的诸人离去。
“且慢。”这时忽然响起了个声音。
厢长皱起眉头,这次又是什么人敢和他冲撞?
扭过头去,却见蒋濂仍以一只腿横挡着门拦,不以为意道:“那居士所言,也不尽然都对,厢长大人何以如此相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这……”那厢长被戳中痛处,当然不甘心吃瘪,怒目而视:“本官正要派手下去一一核实,既然他所言属实,又有何不信?”
“赵无安只是将案发前后,曾经出现在后院中,有机会作案的人罗列了出来,但却不排除使用障眼法的可能。确切来说,从有人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掌柜,到发现尸体的这段时间,茶馆中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蒋濂掷地有声。
“这……”厢长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怔了半天,才红着脖子道:“那你倒是说说能用什么障眼法啊!”
“可行的法子很多,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伪造死亡时间。”蒋濂面色不变道,“程禄发现尸体的时候,是未时四刻,但此前足足一个时辰,并无人见过掌柜,也就是说,他可能在午时七刻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是死于其他手段。那盏下了毒的顾渚紫笋,就是再简单不过的障眼法。”
厢长闻言一愣,赶紧回头在赵无安送来的账目本上翻找了一阵,而后仰起头厉声道:“这你就大错特错了!张初和吕双全都能证明,掌柜在午时七刻时来找他们,指明要泡一盏顾渚紫笋!”
“水房中雾气缭绕,他们甚至连彼此都看不清,更不可能看见来人的模样。”蒋濂道,“所以,完全有可能是凶手在杀人行凶之后,再冒充掌柜的声线去要这盏茶。”
这般匪夷所思的想法令厢长瞪大了眼睛,周围不少人显然也颇为意外。
厢长气急恼怒道:“这般天方夜谭,简直是在寻衅滋事,扰乱金吾卫办案!再说,你分明也是这里的茶客之一,也有杀害掌柜的可能,何能如此置身事外!”
“我?杀害掌柜?”
一直守着门的蒋濂像是听到什么疯话一般,眼底浮现起一抹苦涩之意。
“蒋某虽游戏人生,倒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谋杀生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