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安赶紧追问道:“那这家店的掌柜是何方高人?何以能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之下,将一家寻常无奇的茶馆打理了这么久?”
“这个嘛……”蒋濂刻意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反问道:“赵居士可还记得,在庐州的时候,在下曾提到,在下在汴梁尚有几位靠得住朋友?”
“确实。”赵无安承认。如蒋濂这般来历不明的世家公子,谁还能在国都没个靠山?
蒋濂笑道:“说来惭愧,其实在下这所谓的靠山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院之中便传来一声瓷盏打碎的脆响。
茶馆里头本来客人就不多,大多数人更是都在沉默品茶,包括蒋濂在内,仅有寥寥几人在窃窃私语。这一声紧邻着门帘的碎瓷声,一下子震得馆内所有人的话语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名小二模样的人慌慌张张掀开帘子,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赵无安心下一紧,前所未有的不祥预感猛然涌上心头。
那小二一下子冲到柜台前头,急道:“账房,账房,掌柜的出事了!”
柜台后头,正专心致志记着账目的账房闻言一愣,一对斗鸡眼眯成两条缝:“你说什么?”
惊慌失措的小二还没来得及好好解释,门帘便忽然扬起了一阵风。
手里尚握着黑釉茶盏的祝沂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座位,一时怔愣。
眼见赵无安风一般消失在面前,蒋濂也愣了半晌,才苦笑道:“赵居士,果然不是凡人啊。”
祝沂轻咬了咬嘴唇,“主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蒋濂眯起眼睛,“但,这也是避不过的。我不信命理之说,甚而坚信人定胜天,可这几件事情,你我无论如何都插不进手。”
颇为难得地,祝沂着急道:“那……难道就让……”
蒋濂抬起了手,祝沂浑身一震,欲出口的话瞬息而止。
蒋濂捧起一只黑釉茶盏,离席起身,摇摇摆摆走到了茶馆门口,往门上懒懒一倚。
刚巧此时有位客人结了单子,往门口走来。
蒋濂不由分说,抬起一只腿,便踹在门栏之上,挡住那人的去路。
这位客人腰悬紫玉,显然也是身价不菲之人,见蒋濂如此作态,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位先生……”
“我不管你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家母重病、爱妻临盆,哪怕是圣上召见,”蒋濂望了他一眼,眸中带着刻骨的凶意,一字一顿道,“事情水落石出前,不准从这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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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进后院的时候,赵无安其实已经知道,大局已定。
但心底里,他总不愿意放弃这近在咫尺的希望,故而在听见那小二宛如报丧一般的呼喊时,他冲得比所有人都要更快。
已然置身汴梁城中,则博弈无处不在,赵无安未曾有一刻放松,也早就知道,事情永远不可能如自己希冀那般发展。
他只能不断地与所有人针锋相对,争抢那微乎其微的胜机。
相对于拥挤的茶馆内,后院则显得空旷许多。右手是一间茅房,朝南的墙壁下摆了一张竹席,上头铺满了正在晒干的茶叶。与竹席相隔不远,便是水气冲天的水房。再向北,依次坐落着几间小屋子,中间仅一墙之隔。
水房无门,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里头架着八口大锅,全都冒着滚滚热气。司职量茶与冲泡的两名茶房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仍埋头工作着,身影几乎淹没在了水气之中。
在他们隔壁,是一间朴实无华、随处可见的屋子。此时,那间小屋的门朝外开着,午后艳阳斜照而入,赵无安能清晰地看清屋中情景。
屋子的内部陈设,还算得上豪华,当然,若放到汴梁来看则只算得上普普通通。一床一桌一椅,后有书阁,壁悬字画。
长桌紧靠着窗,在日光映照下,青釉茶盏中热茶水雾升腾。
金丝楠木椅上,年迈的男子闭目斜躺着,胸膛毫无起伏,七窍之中,流出淡淡的血迹。
赵无安走进房门,伸出二指,试探此人鼻息。身体还算温热,但已然气绝。
他暗叹一声,“果然还是来晚了吗……”
离探寻多年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有人比他早到一步,毫不留情地掐断了真相揭晓的苗头。
不早不晚,刚好死在这个关头的茶馆掌柜,毫无疑问,便是赵无安要找的人。
但从死人口中是没法问出任何东西的。伽蓝安煦烈给出的线索已断,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找出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