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殿统高四层,其所供奉的十二罗汉却都聚在最下二层,回廊由檐外生出,通达至内。若是在这八宝琉璃殿内来回转上几圈,所见定然是别样风景。
但赵无安可没这个闲工夫。胡不喜引走了不少麻衣人,但此时跟在赵无安身后进入罗汉殿的,却仍有四人。
大病初愈的赵无安,行动尚且不便,又背着个大红匣,在拥挤的人潮之中十分显眼。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甩掉这些麻衣人。
罗汉殿并不如大雄宝殿那般拥挤,不少香客只是在三世佛前上了一炷香便走,相对少有继续参拜的。赵无安此时若是由侧门出去,绕至小路离寺,想来也不会太奇怪。
赵居士心下叹了口气。也罢,这趟来大相国寺本就是打算讨个彩头,有了找上门的麻烦,躲也是终究躲不过的。
心念一定,赵无安便不再迟疑,当即转身离开大殿,通过侧门,绕至了寺庙西头的长廊。从这座人迹罕至的长廊一路回溯,不消半柱香便能回到大相国寺的正门前。
此时运起斩霆步的话无异于自找麻烦,赵无安便索性在长廊中徐徐而行,等着身后众人逼近。
果不其然,还不到二十步的功夫,身后就已响起了四道重叠的脚步声。
赵无安识趣地主动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在一息之后消失。
他背对着四名麻衣人,站在悠长的回廊中,不动声色。左侧浅塘波纹流动,有红鲤跃水而出。
其中一人躬身道:“先生睿智。”
“不敢。”赵无安懒懒应道,“到了汴梁,就按你们汴梁的规矩来。”
对方虽然实力不弱,却并未一上来就示强。赵无安隐约意识到,这群人盯梢他和胡不喜,另有所图。
索性将担子甩到他们那边,看看来人如何应承。
“多谢先生好意。”为首的麻衣人沉声道,“我等乃是当今朝中大臣范宰的捉影郎,跟随先生并无恶意,只是想择个无人的去处,给先生,及先生那位使刀的朋友一点忠告。”
“哦?”赵无安眯起眼睛。
“雄刀百会召开在即。此次大会乃是韩家一手操办,会上奖品则是柳叶山庄的家传宝刀。”麻衣人的声音毫无起伏,“范宰让我劝告两位,勿要逞一时之勇,而坏一世大计。”
“他特地让你找到我来说这句话?”
“是让我等去找一位持胡刀的微胖男子,应当是当今天下一品刀客胡不喜。”麻衣人如是相告。
赵无安无奈道:“既然如此……”
“但主上又说,若是见到一位背着红匣的男子在他身边,务必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您。”麻衣人续道。
赵无安怔愣了一下,淡淡道:“我知道了。”
“话已带到,那么我等,就此告辞。”
四名麻衣人动作划一地对着赵无安的背影作了一揖,而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了赵无安身后。
赵无安默默伫立了半晌,抬起手,按了按自己酸涩发紧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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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高手胡不喜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竟会被一个弱女子对付得毫无还手之力。
被那只玉手毫无防备地抓住肩膀之后,还没等胡不喜做出反应,肩膀之上就传来一道排山倒海般的抓力,轻而易举地扯着他双脚离地,不过顷刻之间,就将他抛进了房中。穿过狭窄门缝的时候,胡不喜的额头甚至还在门边磕了一下。
无奈之下,胡不喜只能通过在半空之中翻腾半圈并稳稳落地,来彰显自己身为一品高手那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可将他一把扯进来的姑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急急合紧了门,而后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
一屁股坐在屋内的胡不喜似乎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潦草装束,长叹道:“这位姑娘,将老 胡我带至此地,我怎能不明白你心中所想,奈何我胡不喜乃是……”
“嘘!别说话!”门边的姑娘将食指封在唇间,回过头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门上,凝眸谛听。
胡不喜只得乖乖闭嘴。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姑娘是在帮他躲避那群人的追踪,所以最开始被抓进门的时候才没有大力反抗。不过她自己的来意究竟是善是恶,胡不喜一时还不好掂量。光从她刚刚扯住自己的那一抓来看,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人。
姑娘凝神倾听着外头的声响,无所事事的胡不喜便趁机打量起姑娘来。倚门的小姑娘看上去正值二八年纪,身材窈窕玲珑,胸前两团花骨朵儿正是含苞欲放的程度,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双腿匀称修长,脚下蹬着一双寺庙里居士常穿的布鞋,沾了几瓣昨夜新落的杨花。
这样一个姑娘,怎么看都不可能仅凭一只手,把他撂个底朝天。
胡不喜正在琢磨着的时候,眼睛无意间落到姑娘的右手,才发现她手上竟然戴着一串金铸的枫叶链。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