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投出一长一短两个影子。在伫立着的聂君怀背后,是被赵无安击晕昏迷的聂家众弟子。
“但这就意味着,我要以一人之身击败聂家最精锐的十个人,再加上一个深浅不明的罗衣阁主。”他淡淡道,“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其他十人尚且还好说,但你却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品高手,先前猝然发难袭杀你的手下,已耗尽我大半力气。无论如何,我都是斗不过你的。来此地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好战果,也不过就是逼得你御出望岳罢了。虽然达到了这个目的,但倒是比我预想的要狼狈得多。”
听了赵无安这些话,提着望岳剑的聂君怀一愣,面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这里是都城近郊,段狩天和胡不喜的表现早已经引起了城内人的注意,此时你拔出望岳,不可能骗过汴梁城中那些老不死的大能的眼睛。”赵无安以手肘撑地,缓缓支起身子,半坐起来。“这就是我的目的。”
“另外,我敢来这里,敢以命相逼你拔出望岳剑,正是因为听了段狩天的一席话。我知道,你是不会杀死我的。”
他的眼神平静若初,聂君怀眼中却突然刮起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滔天巨浪。
赵无安淡淡瞥了聂君怀一眼,道:“段狩天告诉我,你能与罗衣阁达成这个交易,多亏了一个人。那个人,姓闻。”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闻川瑜没有一刻不曾想着亲手杀死我。他甚至恨不得把我杀上成千上万次,我深晓他对我的恨意。这样的闻川瑜,怎么可能会把杀死我的机会平白让给他人?”
他凝视着聂君怀手里的望岳剑,声音因负伤而显得有气无力,落在聂君怀耳中,却犹如雷鸣。
“是你要段狩天来杀我的。你打足了算盘,不仅算计了一手东方连漠与解晖,也把我和闻川瑜、段狩天算计了进去。在你的剧本里头,我必死无疑,而闻川瑜会为追究段狩天不惜进入汴梁,暴露在解晖的视野之下,被他轻松捏死——以作为罗衣阁牺牲的报偿,同时也是你取得黑云会信任的敲门砖。”
“聂君怀,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我早就说过了,你心里,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赵无安一字一句道,“你深知以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对抗闻川瑜,才想着借刀杀人。而这柄杀人刀的刀柄,就是我的死。”
赵无安的每一句话都如重锤般敲击着聂君怀的心灵。虽为功力正盛的一品高手,但握着望岳剑的手,竟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
这个其貌不扬的白衣青年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为何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穿他的所有谋划?
他确实不想杀赵无安,但赵无安又必须死。聂君怀不过是想创造一个契机,好让赵无安之死这件事情看起来与他毫无干系。如若不然,那闻川瑜的反击,必定会让聂君怀痛不欲生。
但赵无安已经看穿了这一切,所以毫不畏惧地将自己的人头送到了望岳剑下。问题在于,聂君怀明明知道赵无安在此地必死无疑,却又迟迟不敢砍下这一剑。
他的面色渐渐苍白起来,发隙间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但是不能在这里再等下去了。苏青荷定然已经发现了他的偷梁换柱,现在正从客栈向此处疾驰,四面八方更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早早上路的行人。一旦有人目击,对聂君怀而言便是地狱。
不如就趁现在杀了他,也算是对解晖投诚。
问题在于,罗衣阁能依附聂家属于走投无路,但解晖却并不一定领情。这位老人精于世故,比之聂君怀更甚。如果聂君怀惹恼了闻川瑜,而又不能得到解晖的庇护,那才是真正的四面楚歌。
但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为了家族大业,他必须在这里做出一个决定。
颤抖着发紫的嘴唇,聂君怀缓缓地举起了剑。
剑名望岳。
这是一柄在江湖上留下了无数佳话的宝剑,也是百余年来,聂家在这座江湖之上的象征。
聂君怀即将用它斩下一个无辜者的头颅,但他是为了家族的振兴。因此而溅的血,并不会玷污这柄望岳的神圣。
气机流转,望岳剑身之上紫气密布如织。聂君怀御起全身气力,将剑向着赵无安劈了过去。
“且慢。”
风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悠远如古寺将逝的晚钟。
可这四周却如此地寂静,聂君怀举目四顾,官道之上空无一人。
身为一品高手,气机虽只能遍布周身三尺,但方圆十里之内的情况却皆能掌握。今日乃是事关聂家存亡的紧要关头,聂君怀每时每刻都戒备着周遭的一切。
再迅捷的身法,也不可能在一瞬之间跨过十里的距离,袭向自己身边。
然而下一个刹那,周身裹着黑色纱布的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背古刀,眼神慑人,仿佛是从幽暗墓穴中爬出的尸鬼。
在看到那人的瞬间,聂君怀大惊失色:“你……”
“好久不见。”来人声音沙哑,杀意却凝重,“聂白霜以仁为道,可不曾教过你妄杀。聂君怀,你不该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