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夸远莫邪仍是退兵了。
轮椅的辘辘声中,夸远家麾下锐不可当的三百士兵集结成阵向西退却。大巫咸慕容祝仍是如来时那般以手握着夸远莫邪的轮椅,但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却从顺从变成了威胁。
岐荒山残阳如血,断崖在暮色之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座孤峭的山峰。浅草地上有几只彩蝶翩翩而来,绕过那些苗疆士兵的双肩。
赵无安白衣飘动,洛神剑匣上又平添一道斑驳痕迹。晚风呼啸,面前的岐荒山安静若死。
他却忽然跪倒于剑匣边,闭上双目,从不束起的黑发在风中胡乱飘扬。
那些苗疆的战士们一一自他身边走过,投来的目光大多带着些许忌惮和好奇。
毕竟这个人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山头御剑而来,纵然不是仙人,只怕也所差无几。现在却跪坐于此地,显得如此落寞。
安晴匆匆跑上前去,关切地半跪在他身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赵无安深深叹了口气。
“三百换二,我是胜了还是输了?”赵无安仍旧闭着眼睛,虽然脸微微侧向安晴,却仍像是在喃喃自语。
安晴愣了一愣。
先前赵无安带她御剑飞奔之时,安晴并不知赵无安想做什么,只道他是抛弃了徐荣兀自逃生。
而如今断崖之下,原本士气高涨欲杀上岐荒山的三百苗人却尽数保全了性命。这些人与赵无安素不相识,赵无安也本无保护他们的义务。
但他却宁可抛下代楼桑榆与徐荣,也要亲自御剑赶来,阻止这一场短兵相接。
“既然此处的三百人是夸远莫邪布下的口袋,而最能代表代楼家势力的代楼桑榆又与我们在一起,也就是说,那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板甲军,绝不会隶属于这二人名下。”
说到此处,赵无安终于睁开了眼睛,侧目望着安晴。此时夕阳坠入他瞳中,似有金焰重燃,掀起万千波澜。
“也就是说,他们会杀了徐荣和桑榆,不会手下留情。”
“我欲救这三百生,就必须让那二人赴死。”
安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赵无安低下头颅,伸出手撑着剑匣,摇摇晃晃站起了身。
“很可笑吧?才刚刚把她从客栈救出来,一转眼却又将她丢在了深山。”赵无安颇有些自嘲地轻笑了起来,“安晴,有些时候,我是不是很不讲道理?”
安晴怔了半晌,低下头思考了好一会,才闷闷道:“你有你自己的道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要在意别人怎么看?”
赵无安沉默了好一会,摇了摇头。
“我欲救生,便是三百换二。我欲渡生,便是为了二十九条性命,不远万里来寻代楼暮云一战。我欲护生,便是断案缉凶,清净此世罪恶。我欲成仁,却非得再要这天下无安。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矛盾得很。”
安晴急忙道:“但那些事情都是不冲突的呀!”
赵无安瞥了她一眼,“其实,我本非我。那个欲肃清此世罪恶,济世救生之人,与赵无安,并不是一个人。”
安晴傻了眼:“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
赵无安却再没了说话的心思。
然而等他刚一转过身,却又止住了步子。
苗疆的大巫咸,慕容祝,去而复返,站在了赵无安与安晴的面前。
“独山玉,不在你们身上吧?”慕容祝开门见山道。
赵无安别在身后的手暗暗握住了剑匣的背绳。
慕容祝追问道:“明明还有人躲在岐荒山里头,为什么不去救他?”
“来不及了。”赵无安的声音很是僵硬。
慕容祝顿了一下,而后了然道:“拿得起放得下,确实是很值得挑战苗王的人。只不过,若是让那块玉玦落到汉人手里,对我们影响可不小,还望阁下审慎思量。”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回去一趟?”赵无安把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眉毛懒懒地垂了下来。
鬼面之下,无人能知慕容祝表情如何,他只是冲着赵无安作了一揖,“若是阁下有玉玦在手,祝以苗疆大巫咸的身份保证,可护阁下平安抵达云州王庭登云楼下,绝不再生半点波澜。”
赵无安悠悠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以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极少把一句话重复两遍。
站在一旁的安晴觉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甚至可能是赵无安出手的前兆,吓得立刻躲在了赵无安身后。
孰料赵无安只是面不改色地转过身,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