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道探出头来,赵无安只看到一片金黄。
他把脑袋往后仰了仰,才发现是一尊佛的后背。环视四周,那尊泥塑木佛已经往前挪了一尺,托在它低下的是一块铁板,上面罩着黄色幡布。
出口处就是土地庙,也算是证明了赵无安之前所说,他们真的从供奉桌低下钻了出来,也不知是怎么开的机关。
赵无安翻出出口,另外三人已经候在了前堂,安广茂席地而坐调息,安晴对凑着门缝打量,苏青荷手中仍然紧紧抓着缚住青鬼的铁链,瞥了一眼赵无安,开口问道:“有没有找到恢复原状的方法?”
赵无安摇摇头。
苏青荷蹙起眉头,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此次出行办案,也是他升任总佥事以来的第一次单独出案,探明了土地庙一案的前因后果后,他也立刻就猜到地下有些东西。本打算雷厉风行带队下墓,揪出凶手回来,也算是大功一件,能记个上中评级,却没想到全被这来路不明的居士给抢了风头。如此倒也就算了,偏偏这机关不能从外面打开,那么这青鬼也就不可能以擅闯古墓的动机,杀害三名少年。也就是说,真相与他的推断相反,案件一定另有隐情。
安晴已经在门口鼓捣了半晌,无奈回头道:“打不开。”
赵无安无奈:“我老早就说过了,这是古墓的后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难道我们要困死在里面?”苏青荷问。
赵无安耸耸肩。本是重见天日,没想到最后还有一道难关。
然而尴尬的气氛还没蔓延开来,门忽然向内砰地打开。几人疑惑地向外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头发困成个包子,胡须凌乱,手里拿着把菜刀,杀气腾腾。
安晴面露尴尬之色:“……孔大叔?”
站在门口的正是去世的孔修籍的生父孔百桑,此刻怒火冲冲,一见到安晴,却又崩溃般把刀一丢,跌坐在土地庙门口大哭起来,嚎声惊天动地。
一个大男人忽然这么很没气势地哭起来,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几分明白是怎么回事。养育了十几年的爱子忽然惨死,任谁都无法接受,悲痛之余妻子埋怨丈夫几句,也是理所应当。被这么一激,气话也有了七分真,只怕孔父当即就想举着刀来寻仇,把害死儿子的凶手剁成肉泥。丧子的悲怆,对凶手的愠怒和恐惧,命运的冷酷一齐袭上心头,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时候还保持冷静。
土地庙内,青鬼歪着脑袋,眼底罕见的涌动出悲伤情绪。土地庙外,已是不惑之年的男子嚎啕大哭,宛若三岁孩童。
安晴走上前两步,伸手放在孔百桑肩头,“大伯还请节哀顺变,修籍与安晴亦是好友,安晴一定倾尽所能,找出真凶,让修籍得以安息。”
赵无安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苏青荷提起右手,本想把青鬼带到孔父面前,指为凶手。手刚要动,却被人牢牢按住。低下头,原本合十双掌的赵无安,已把左手放了下来,不动声色按住了他。
苏青荷眼底闪过怒色,低声愠道:“你想干什么?”
“你真的觉得他就是凶手?”
苏青荷哼了一声,“就算并无证据,整个古墓里也只有他有嫌疑和时间,也有这样的身体条件去杀人,难道不是么?”
赵无安转过头,神色复杂:“只有他有可能,所以就是他了?只是因为迟到了,所以就是晚出发了?”
苏青荷心神剧震:“你……”
赵无安说的是什么,他再明白不过了。
那是他祖父的过去。祖父为赢一场仗,前前后后算计了十三年,到了最后时刻,大军离敌人指挥府所在城池只差十五里,三万人苦等一支援军。援军抵达,便可大军开拨,攻破城池,立不世之功。
援军迟到了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已经足够善战的辽人埋葬掉三万人。
那场寄托了祖父毕生心血的决战,大宋血本无归。那以后祖父再无仕志,二十多年不曾再见当年率领援军奔赴战场的那位朋友,最后郁郁而终。
“有个人叫我送首词给你,”赵无安向门外走去,并未去看那跪地流泪的孔百桑,“词牌名叫鹊踏枝。开头一句是,谁道闲情抛掷久。”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苏青荷怔怔站在原地。
初春日头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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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笛乡里的赵无安,又骑回了那头驴,经过一番对安家父女的死缠烂打,成功骗到安广茂给他开了一间客房休息。毕竟当初这也是说好的下山福利嘛。
安晴不愿意跟这不要脸的家伙多相处,安广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