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九华山上。
一名老人,满头白发被扎起一束马尾,他在虔诚地敲着木鱼,嘴里念着经文。
老人小时候觉得当时自己的父亲所说的天下,只是燕京这座大城,很大,而且有山有水不是?后来年少时随其他人去走马游历了一遍锦州,才知道燕京也不大,那时候,自己的父亲还只是一个粮草督送官,在那个大家族里,屁都不是,于是当自己和父亲说自己要去游历江湖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兄弟姐妹这么多,多死几个也是好的。在路上遇上一位兴趣相投的朋友,互相扶持了好长一段时间,后面才知道,他还有家室,这次出来,只是为了经商。那时候的自己也是犯浑,稀里糊涂地跟着那位大哥回到他的小镇子。
那个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镇子上只有三家酒楼,他大哥刚好就是其中一家的掌柜。自己就在那座酒楼当小二做帮手,小镇上的人都很宽容,虽然当他是个来历莫名的外乡人,但还是对他报以好感,而他的那个父亲大人也因为许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件,以为他死了,正好让他乐得清闲,上午出村子,在小镇上闲逛,下午在酒楼里帮忙。运气极好地遇上一个姑娘,姓杨,住在镇子上,是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听大哥说,她的本家来头不小。那时候也没往心里去,见她的两个大哥都是糙汉子,本家来头再大能大到哪里去,这是在江南,又不是那北唐,糙汉子都是什么什么武将。
今年入秋的时候,他总算把姑娘顺顺利利拐骗到手了,老丈人和丈母娘那边,其实不是没有任何波折,只不过熬不过他那个媳妇的坚持,大概也熬不过他游历江湖后磨出来的不要脸的性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反正就是死皮赖脸的,两位长辈捏着鼻子就点头了,媳妇她的两个糙汉子亲哥,其实是看不上眼他的,好几次把帮着酒楼去拣蔬果挑鱼肉的他堵在小巷弄里,倒也没真正动手,就是说话难听些,说他配不上,他没怂,当然不会怯场,虽说没在江湖上或者小镇里报出过自己的出身,可毕竟是勉强见过世面的北唐世家男儿,从头到尾,都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架势,只是朝他们笑,三番五次的,两个大舅子反而给折腾得没脾气了,虽说哪怕他们在妹妹成亲那天也没啥好脸色,但终归还是没拦着了,就当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要不然还真能把这个家伙揍得鼻青脸肿?他们妹妹虽然性子温婉,从来都是什么事都好商量,可有些时候倔起来,比血气方刚的青壮汉子还要硬气,真拧不回来啊。
今年中秋的时候,她的意思是回村子去跟大哥嫂嫂一起过,这才符合规矩,但他的想法是今年先去她娘家过个团圆节,跟大哥嫂嫂说过了,大不了明年再一起过中秋,那边也说是这个理,虽然这个弟弟并不是亲的,但万万不能在这种事情斤斤计较个啥。她还想说什么,他很豪气地大手一挥,说了句,这事儿得听我这个一家之主的!她嘴角翘起,笑了笑,点点头。只不过当他们这对小夫妻拎了一盒月饼登门的时候,给大舅子拦住了,说他妹妹可以进家门,但他这个不清不楚的外乡人就别做梦了,说着说着那个粗汉子就动了肝火,扯过那盒花了小二两银子才买来的月饼,就狠狠砸在家门口对面的巷弄墙壁上,让他赶紧滚蛋。他媳妇当时就生气了,也不跟她大哥说一句话,攥紧自己男人的胳膊掉头就走,可他站在原地死活不愿意走,笑着说今天一定要媳妇她回家见着爹娘才行,要不然他就不走。看着他异常认真的脸色,她没有哭出声,但红了眼睛。他轻声对她说,天底下,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是一辈子的事,虽然一时会有过不去的槛,但以后看来这就是个饭后谈资。她嗯了一声,低着头撞开大哥的肩膀,快步走进院子。等她没过多久就走回大门的时候,突然看到大哥和他肩并肩蹲坐门口,大哥脚边多了那盒捡回来的月饼,见着她这个妹妹的时候,那个皮肤黝黑粗糙的汉子似乎有些脸红,提着月饼站起身,好像要说几句狠话才不丢脸,犹豫了半天,仍是没能说出口,只好凶神恶煞地对那个妹夫说了句,以后被老子听说你敢欺负我妹子,不管你是哪里人,都会追到你家去,打断你第三条腿!
那天借着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缓缓踩在青石板小路上,她偶尔会俏皮地双手负后轻快跳着格子,然后转身对他嫣然一笑。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念头,多赚钱,只靠自己,让她早点过上好日子,然后他就开始算着攒下了多少碎银子铜板子,算着什么时候可以租个更大的屋子,换成小院子,最后换成大宅子。但是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叹气。不是觉得自己有多累,只是觉得想要脚踏实地过日子,真是每枚铜钱都得沾着汗水,以前在北唐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钱的概念,那位所谓的父亲大人出手一直很阔绰,后来游历了一次天下,钱也没有多少少下去过,除了那几次住在了黑店,少了不少银两,但是母亲还是会偷偷通过关系,让那些北唐上据点的人给些路费,到现在,在这个小镇上,没有了经济来源,只能靠自己起早贪黑地干活,他一时有些气馁。
小镇上的酒楼里,并不是都有说书先生,后来看大哥这家酒楼实在寒碜,于是就去请了一位教书先生来当说书先生来酒楼说故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