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风不由得激动莫名,他是多么希望小妹能死而复生成为一个正常的女孩儿,将来成婚生子,儿女双全,承欢膝下,父亲母亲可以心满意足地享受天伦之乐。
可他终究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既然方芷莨已经做出了选择了,他出手抢夺,就是可耻可恨的强盗。
犹豫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做不出这种事。”
周念平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什么这不行那不行的,我跟你说,为了自己的亲人,做什么都不算过分。人生在世,首先顾全的不应该是自己的亲人吗?不相干的外人,她爱咋地就咋地。”
穆长风道:“我记得师哥说过有一种诡术可以令尸鬼正常的长大。”
周念平道:“长大了仍旧是尸鬼,和成蔚哥一样,以鲜血为食,不能生儿育女。你别担心师姐,她就算气疯了,和我们恩断义绝,也不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们总会有被原谅的一天。但是婉莲只有一次机会复活,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穆长风坚决地摇摇头,道:“我是可怜白雪,敬重白雪。她虽不是善类,但对好友的诚挚之情世所罕见,我不忍心和她争夺。”
“你以为我忍心吗?”周念平颇为气恼,语气不免有些发冷,“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为了好友舍弃自己与孩子的复活时机,她做到了,说明她是位真正肝胆相照的挚友。我也敬重她,你认为我没心没肺全是石头做的肝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风,人活着,避免不了一次次做出抉择。”周念平的神色越发的严肃,甚至有些阴寒之气,“自古以来,情与义难以两全,我看着婉莲长大,看着她离世入土,我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妹,为了她我可以不顾道义廉耻。该有决断的时候绝对不能婆婆妈妈。”
穆长风低头沉吟许久,抬起头时,双目已澄明如水,“师哥,秦薏萝的父亲面对抉择之时,抛弃了骨肉之情,选择了兄弟之义,最终为了义弟的女儿将亲生骨肉活埋在白骨滩,你认为他做的对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周念平顿时怒不可遏,“他不配为人父。”
穆长风浅浅笑了一下,“那么薛红莲呢,她面对抉择之时,选择了骨肉之情,抛弃了挚友之义,最终为了救下女儿残害了师姐,你认为她做的对吗?”
“我呸,败类中的败类,活该被千刀万剐的老妖婆。”周念平气的脸颊通红,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将薛红莲揪出来踹扁了踩烂了,亲自为方芷莨报仇雪恨。
“你看看,怎么选择都是招人恨。”
“啊?”周念平闻言一愣,哑巴了片刻,道:“还是有点区别的吧?薛红莲蓄谋已久,接连害人,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人神共愤。”
穆长风道:“当年师姐为了挚友,不惜千里奔波跋山涉水,最终落入死亡的陷阱。白雪舍弃了自己和孩子,为的就是将师姐从陷阱中解救出来。这样重情重义的好女人,我们不是应该出手相助才对吗?怎么能做令人心寒之事呢?”
周念平许久无言,不知该如何辩驳。
穆长风道:“我从不相信老天有眼,善人自有善报那一套。但是作为人,面对一个重情重义遭遇凄惨的好女子,我们应该力所能及地让她有个暖心宽慰的结局才对吧?”
周念平张了张嘴,还是找不到一句辩驳的话。
“我们常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原因是什么,根源又是什么?就是因为人心太过自私,剥夺了别人应该有善报的机会,所作所为寒了太多人的热血。”
穆长风看着周念平若有所思的模样,继续道:“白姑娘曾铸成大错,但她仍不失深情厚谊,如果我们寒了她的心,恐怕会真的造就一个魔鬼。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结局,白姑娘从此很有可能真的洗心革面,戾气全消。”
周念平道:“你身为长兄,甘愿放弃复活小妹的机会?”
“身为长兄,更应该以身作则。让婉莲懂得如何做人。”穆长风强忍心中痛楚,道:“心有邪念,已是不该。我更不该让邪念战胜自己的良心。我爹常说‘先成人再成材’,既然师姐决定将复活的机会让给白雪的孩子,复活神树就是那个孩子的,不抢夺他人之物占为己有,是做人最起码的原则。”
“唉,”周念平冷笑着摇摇头,“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不,师哥不是小人,师弟真诚地感激您。”穆长风诚恳地注视着周念平,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师哥真的把我当兄弟,才甘愿冒着与师姐恩断义绝的危险想要助我一臂之力。师哥不重名利,视钱财如粪土,心中只有亲人,有师哥陪伴,是长风几世修来的福气。”
周念平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心中惴惴,问道:“你真的这样想?”
“师哥,”穆长风握住周念平的手,“师哥为了亲人愿意付出一切,长风从前眼瞎心也盲,没能好好看清师哥纯良的本情。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只有手足之情,没有猜忌,没有隔阂,断了手足就如同剜了心。师哥保护我,我也会好好保护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