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暮烟离开了许久,喜堂内安静了许久,众人各怀心事,都默不作声。
方芷莨全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了一般,心中一阵阵酸楚难忍。
薛暮烟还是幼童之时,她就抱着她游遍了隐仙国,采花折柳,扑蝶逗鸟,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时常在漫天的星空下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天亮,端的是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
她与她之间最终隔了一段血海深仇,难以回到过去。方芷莨本已做好打算,与她做一个天涯陌路之人,与薛红莲的仇怨,不再迁怒于她,算是成全了曾经的故旧之情。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世事变幻,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并不是方芷莨心中所愿。
穆长风许久未开口,突然道:“白老爷,晚辈向来敬佩幽宫的宫主,趁着宴席未散,咱们继续把酒言欢,您老就跟我们讲一讲她的往事吧。”
白老爷心中满是感激之意,况且有秦薏萝的后人正在眼前,也有心追忆一下往事,诉说一些淹没于时光中的历史,正要吩咐侍女添上好酒好菜,方芷莨见白夫人面有倦色,道:“你还是陪夫人去歇息吧,她气血失调,身体虚弱,实在不能过于劳累。”
白老爷心疼夫人,道了一声好。众人便各自散去。
在一道石门前,方芷莨三人与白鸯不期而遇。只见她面色如水,眼神淡漠,抢先走过石门,竟是谁也没有理会。
她自始至终没有在婚礼上出现,穆长风猜测白鸯早已知道方芷莨要为白家三姐弟解毒的事,心中愤懑,不愿亲眼见到,待她走得远了,问道:“师姐早就说服了她不再寻愁觅恨吧?”
方芷莨道:“当日我离开你们,先找的白老爷,说服他在鬼节之夜办喜事。后找的白鸯,她死活不听劝,也不肯告诉我和白家薛家究竟有何仇怨,执拗的不得了。”
穆长风道:“师姐用什么办法让她答应的?”
方芷莨道:“我跟她说,我想收服白家为己用,日后找薛红莲报仇之时能派上大用场,她就同意了。”
穆长风道:“她看着白家三姐弟长大,竟是一点情谊都没有。”
方芷莨道:“白鸯铁石心肠,其实也情有可原,若不是白老爷私自放走了薛红莲,她的丈夫和弟弟怎会惨死。我还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对我的祖先秦薏萝根本没有主仆之情,更谈不上忠心。”
穆长风颇为不解,道:“那日白鸯看师姐的眼神十分温和,带有慈爱之色,我以为她是爱戴自己的主子才对你如此呢。”
方芷莨道:“有何爱戴可言,提起我的祖先时,她咬牙切齿,几次差点骂出来。既然是近身侍女,就应该是心腹。怎么会闹成这样。”
“非也非也,”周念平笑着道:“主子和心腹之间不一定是用感情来维系,可能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穆长风道:“你真的认为林师哥能感动白鸯,收为己用?”
周念平自信地一笑,方芷莨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多问。
这一路行来发生了许多事,众人一直忙这忙那,错过了七夕佳节,周念平很是不甘,央求道:“师姐,咱们补个七夕节呗。这里没有葡萄架,没法躲起来偷听牛郎织女嘀嘀咕咕,但是有厨房啊,咱们把七夕节该吃的东西都吃了呗。”
穆长风笑着道:“你怎么不穿针引线去乞巧啊?”
“去去去,别添乱。”周念平吧唧吧唧嘴巴,口水差点流出来,眼巴巴地望着方芷莨,颇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儿。
方芷莨故意沉下脸,哼了一声,飞起一脚踢在周念平的膝盖上。
她表现的甚是恼怒冷漠,其实根本不忍拒绝周念平的请求。第二天做了乞巧果子,第三天做了江米条,第四天做了两碗使君子煮鸡蛋。
穆长风的吃相颇为优雅,一口一口地吃,细嚼慢咽。
周念平就像一只饿了数天的乞丐,将囫囵个的鸡蛋塞进嘴里,撑的腮帮子圆鼓鼓的。
方芷莨道:“你是猪妖吗,当鸡蛋是人参果吗?瞧你那样,真没出息。”
周念平狼吞虎咽地喝干了碗里的汤,满意地舔舔嘴巴,露出一脸坏笑,“长风,你知道为什么要吃使君子煮鸡蛋吗?”
穆长风摇头表示不知。
周念平道:“为了驱虫啊,别管你肚子里大大小小的虫子有多少,都能消灭掉。等一会要是感觉嗓子痒痒,就是有虫子在往外爬呢,嘻嘻。师姐下次加两个槟榔吧,效果会更好。民间故事里说有个女子吃下槟榔,排出一条三尺长的虫子。”
穆长风本来吃的津津有味儿,突然被周念平恶心的不行,“怪不得你先风卷残云的吃掉,你是故意整我啊。”
周念平恶作剧成功,笑的前仰后合,忽听得轻微的敲门声,道了一声“请进”之后,白老爷捧着一幅画像走了进来。
方芷莨三个行了晚辈礼,白老爷缓缓入座,道:“真是不好意思,三个孩子的面容都恢复了正常,我们一家太过高兴,走出迷雾林,在市集上逛了许久,耽搁了时日。到今天才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