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老村长再次来到王三家中,手里拿着一个洁白的瓷瓶,倒出一点白色粉末,在王三的额头、心口、手心和脚心处涂抹了几下。道:“这是防腐药,可以保王三的尸身永远不腐。”
“永远不腐?”穆长风颇为诧异,以前见过的防腐药,最多可保尸身七天不腐。而且需将尸体全身涂抹才能有效,老村长使用的防腐药过于神奇,令人难以置信。
老村长双目含泪,道:“当年家父重病身亡,恰逢我远在外地,阿莨姑娘就是用这种药保住了家父的尸身,等我回来操持后事。多亏了阿莨姑娘,否则我回到家中见到的就是父亲的骨灰。”
穆长风心里一酸,道:“我师姐生前做了那么多的善事,却突遭横祸,她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老村长轻轻拍着穆长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很愤怒,得知阿莨姑娘已经离世,我也很愤怒。我不禁怀疑,老天到底长没长眼睛,为什么好人没好报,祸害却能活的无比逍遥。见过世间太多不公平之后,我也很想随波逐流,怎么逍遥怎么活。一生行事都要顾及自己的道德和良心,岂不是活得太累。”
穆长风感慨地道:“是啊,活得太累。”回想自己十几年的闯江湖生涯,就是被道德良心束缚,不能肆意妄为,结果左右为难。
如果可以无视道德和良心,就可以立刻拔出辛璃尸骨上的玄石钉,让血魔现于世间,管他旁人是死是活。
如果可以无视道德和良心,就可以任由辛璃死得不明不白,管他什么天理和公道。
越没良心,越能活得逍遥。穆长风有时候真想痛痛快快地大骂一句:“一切都关老子屁事,爱怎样就怎样,老子懒得理会了。”从此抛却三千烦恼,悠哉逍遥地过日子。
可是正直的天性不允许他肆意妄为,父亲的谆谆教诲已经深刻地烙印于骨血之中。他做不到被私情摆布,放任血魔出世为祸世间,也做不到无视辛璃的恩情,从此撒手不管。
明知前路艰辛,他也要咬紧牙关走下去。
老村长道:“可是我们能因活得太累就抛弃自己的道德和良心吗?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就是因为我们有人性,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严格约束自己,控制内心的恶念。无论何时何地,绝不行那无耻之事。有仇报仇,我并不反对,但是绝对不要牵连无辜。”
穆长风愣了一下后醒悟过来,老村长是在怀疑他暗中向王三下了毒手。
“冤有头,债有主,谁做了孽找谁报仇。”穆长风看着老村长,郑重地道。
老村长看了里屋一眼,登时放宽了心。白日里乍然得知王三的死讯,他并没有怀疑此事与穆长风有关。回家找到辛璃留下的防腐药,不禁疑窦丛生。王三体格健壮,受伤虽重,却不足以致命。怎么一夜之间就命丧黄泉见了阎王?
思来想去,他得出一个结论,王三之死,根本就是穆长风暗地里做了手脚。
老村长不禁越想越怕,为了报仇杀人全家的惨剧比比皆是,王三恶有恶报,可是他的妻子,他的女儿却是清白无辜,万一穆长风心性极端,庄梦蝶和两个女儿岂不是难逃毒手?
“更何况王三的死与我无关,我本来打算待他交代清楚当年之事,再当着村民的面一剑结果了他。”穆长风气恨地握着赤霄剑的剑柄,“什么都没交代清楚就一命呜呼,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老村长见他说的诚恳,且入情入理,先前的疑心登时烟消云散,愧疚地道:“小哥是正人君子,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见谅。”
穆长风道:“换做任何人都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很正常。”
老村长点了点头,回家取来两床被褥,弄来一些干草和树枝在屋外搭成两个简易的床铺,道:“你和方姑娘晚上就睡在外面吧,幸好南方气候温暖,冻不着你们。”
穆长风感激地笑了笑,低头一看,老村长拿来的被褥都是以绸缎制成,光滑柔软,颜色鲜亮。其中有一床被子是淡蓝色的,绣着菊花和蝴蝶。另外一床被子是乳白色的,绣着一双展翅高飞的燕子。
老村长道:“当年陆家村发生瘟疫之时,我的儿子儿媳刚刚成亲不久。阿莨姑娘忙里偷闲做了崭新的被褥送与他们做贺礼。你瞧瞧上面的图案,都是阿莨姑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穆长风眼睛一酸,许久无语。
老村长悄悄地离开了王三的家,方小妹从里屋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两床被褥,泪光隐隐,甚是凄然。
“我师姐一直喜欢菊花和燕子。”穆长风心痛难忍,强行抑制眼泪。
“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玉楼朱阁不独栖,金窗绣户常相见。柏梁失火去,因入吴王宫。吴宫又焚荡,雏尽巢亦空。憔悴一身在,孀雌忆故雄。”方小妹声音颤抖,往事一幕幕闪现于脑海之中。
“双雌忆故雄?两只雌鸟想一只雄鸟,是这个意思吗?”穆长风不懂诗书,没想到自己闹出了笑话,满含求知欲望的看着方小妹。
方小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