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声、金鼓声以及铳炮射击时的轰鸣声,打破了山谷寂静。中原勇士、塞上豪杰的鲜血,滋润了这一方沃土。身着鸳鸯战袄的明军与蒙古士兵的尸体交叠,直到死亡之时,依旧保持着格斗态势。受伤的战马倒在主人身边,发出阵阵嘶鸣。
即使早就有所准备,但是事态发生时的变化,还是让辛爱有些难以想象。当验货的命令下达之后,张财的手刚摸向第一辆大车上苫盖的油布,范进就动手了。
张财虽然年迈,但并非一个衰弱的老人。能够长期为张家操持草原贸易的老人,又怎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在草原贸易时,张财亲手格杀过不开眼的马匪,也曾经斩下过不肯和张家合作的部落头人首级。其一身武艺修为在整个山西大地,都可以算第一流高手。但是范进这一剑显然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当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进行规避时,一条手臂已经被斩落。而范进跟手一剑,在张财没能做出反击之前,就一剑捅穿了他的咽喉。
与此同时动手的则是张宗礼附近两名范家护卫,就在张宗礼拿出穿云炮,准备发射之时,两人的弩机几乎同时发射,短矢直接射进面门让周身的铠甲失去作用。在惨叫声中张宗礼跌落马下,几名心腹亲随刚要抽刀,戚金已经抢先举起虎头錾金枪大喝道:
“张宗礼虚报员额侵吞兵饷,并盗卖军资截留粮草,种种罪证俱已查实。奉巡按命令,将犯官就地正法,余者不问。有敢于鼓噪者,一律同罪!”
范进此时宝剑向下一放,鲜血顺着剑身向下滴落,他看着张宗礼的部下冷笑道:“本巡按携尚方剑而来,杀把总如杀一犬,尔等莫非要随他而去?”他又看看地上那枚穿云炮,对戚金道:“替他放,算是了了他的心愿。”
张宗礼此时还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哀号,却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戚金身边两名士兵走过去,一人踩住张宗礼的身体,举起手中大刀向下劈落。另一人则二话不说点燃穿云炮,一声轰鸣,旗花火箭直冲云霄。
辛爱这时已经摘下了弓,但是对面也有弓对着他,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导致了这场战争爆发的女人:三娘子,或者按照草原的习惯,称呼她钟金哈屯。草原女子善于骑射本来就是优点,三娘子弓马娴熟不逊男儿,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过当她举起弓对着自己时,这些优点给人的感受,就不怎么舒适了。
辛爱怒道:“你……果然在这里!”
三娘子冷笑一声,“我在哪还用得着跟你说?自入死地的白痴,土默特如果交给你,只会走向衰落!交出汗位,你可以保留你的部下和草场。”
“动手!”
箭矢交互落下,有人从马上掉下来。
范进一方显然也早就做好了交战准备,在辛爱下令的同时,范进这边也有人开始放箭。他的人数少于蒙古人,而且还混杂着不少身份可疑的分子。但是其动手速度太快,让这些人还来不及反水,战斗已经打响。而范进一方的射手显然也是弓马健儿,在第一轮对射中,和蒙古军伤亡数字相若,谁都没有抢到上风。随后,阵阵马蹄声自范进身后传来,大明旗帜高高挑起,有人大声道:
“大明平虏寨张宗道前来保护巡按!我军杀贼!”
高擎战旗的士兵呐喊着报出将主的名字,随后二十几名骑兵先期投入战场,让张宗礼死后有些动摇的士兵不敢轻举妄动。张宗道纵马持弓冲在前方,高声喊着:“保住江陵相国女婿就有无穷富贵,平虏寨的儿郎冲啊!”
他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处于犹豫之中的镇武堡士兵回过神来。张宗礼已死,不管有多少罪过,也都该随着主犯的死亡而消失。只要能保住张居正的女婿,自己就不愁荣华富贵。与张宗礼相善的几个都司还来不及下命令,身旁的士兵已经主动呐喊着:“镇武堡的人冲啊!”向蒙古军发起挑战。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张宗礼的心腹亲兵,也被裹挟了进去。而细心的人则发现,这支队伍里只有大明官兵,没有张家子弟。
兵随将领草随风,盲从心态的效力,就是让一部分不知该如何行事的人,被动地随大队行动。真正能够保持自己理智的,还是镇武堡内原来张家的子弟以及随从张财同来的十几个张家人。可问题是针对他们的攻击,从杀戮张财那一刻就开始了。虽然动手的人不多,却各个都是高手,而且是受过军阵杀戮训练的高手,行动有条不紊,让张家人没有还手之力。在失去边军的支持也没有首领指挥的前提下,这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没死的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开始打马向辛爱的队伍跑去。
呼哨阵阵,鸣镝声声。就在平虏寨的边军挡在辛爱的部队与范进之间时,另一支未着军装的马队出现。马队的人数与辛爱的部下相当,为首者是个一身火红的女子,身后高举着一面飞凤镖旗。女子边跑边道:“老爷,妾身来的不迟吧?”
“五儿来的恰到好处。正好让这帮人看看,江南女侠的风采。”
“是鸣凤镖局的风采!”薛五微笑着来到阵前,将马脖子上悬挂的人头递给范进。“沙里飞匪帮九十三骑,二十六人归顺,已编入决死队冲阵,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