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就是你这手艺!不过我找你来,不是有什么死尸要验,而是要用你这身本事。我知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你们这行有许多密技概不外授,但是本官希望将来有更多的伏地城隍出来,这样城里的小鬼就会少了。所以我想把你的本领印成书籍,免得断了传授。至于你家几个儿子,我会给他们两个正役身份,孙子虽然不能应举,但是将来也可以做正役。这房子太破了,我派人帮你找个房子,钱衙门来出,就算是这些年你为衙门出力,应得的报酬。”
尚怀忠听得发愣,过了好一阵才道:“太爷,您……您说啥?给我家两个……正役?是不是下役听差了?还有房子?”
“没听错,就是两个正役。至于房子,不会多好,但是比你现在住的地方肯定要出色些。另外我听说你家老四说了个媳妇,但是对方嫌弃你家出身,要的聘礼格外多些是吧?没关系,只要老四中意,聘礼本官来拿。再不答应,本官就派人去跟他谈,看看他们是不是连我这个五品命官的面子都不卖。食堂那边,从明天开始,你们就放心去吃,谁再敢拦,我砸断他的腿!”
“太爷!”
尚怀忠再次跪下时,已是老泪纵横。头一个接一个磕下去,大声道:“苍天有眼!给咱们上元派了个青天大老爷来了。这是个白面包待制啊!只冲范老爷您这番恩典,就算要下役全家性命,下役也没有二话!”
在尚家,范进吃了这段时间来,最是粗劣的一顿饮食。只是简单几个青菜,一点荤腥都没有,米也是极劣的糙米。但是在尚家父子的热情之下,他还是把饭吃了下去。他心里有数,这顿饭一吃,这一家人,就是自己的铁杆追随者。就算将来有人拿了金山银山,也收买不动这几个人。自己在上元,有了最忠诚的本地人班底。
从一开始登记公人家庭信息,范进就存着逐家拜访的心思。一个县里公事太多,一般而言,县令是没有多少时间去拜访公人的。即使有多余时间,也会拜访士绅,或是与城中文士进行文会唱和。这不光是为了享乐,也是一种必要的人际交往,方面之道首在不罪巨室,这些县里施政的基石必须要搞好关系。可是在范进看来,固然大户巨室要敷衍,捕快公人也不能放松。
这些人代表着衙门形象,也是自己制度的贯彻执行人,不能把他们控制住,那不管自己用多好的办法也没用。从尚家出来,按着地址,一家家走上去。后世的这种慰问,多半还要带些实物,总是要给点福利才好。范进也预备了若干红纸包,里面都是二两银子,不多不少,正好符合公人的身份地位。
可是这些钱带了却用不上。没有一家公人敢拿县令的钱,见到县令突然到访,大多数人家的反应都是跪倒磕头,连喊着太爷恩典,太爷饶命。有的女主人更是哭着骂着自己男人平日为非作歹太多,终于到了报应的时候。还有些公人则自己竹筒倒豆子的,把平日的罪行坦陈出来,请求宽大处理。
除去几个被吓昏的以外,能和范进正常谈话的公人都在少数,像尚怀忠那样的基本就这么一个。范进在这些人家待的时间也很短,不像尚家那样留下来吃饭闲谈,态度上对这些人也不都是好言,偶尔板起面孔训斥一顿,再给些警告。
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于这些黑心捕快而言,这样做效果往往更好。
毕竟是不同的年月啊,等到天色黑下来,从一位书办家里离开时,范进心里暗自嘀咕着。这个时代与自己前世那个时代没法比,除了科技等方面的差距外,最关键的差别还是人。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有功名的人,那种崇拜与畏惧与愚昧迷信往往联系在一起,在他们心中,范进这种进士及第是天上星宿,先天与自己不是一类人。星宿到自己家里,就是最大的赐福,比给金银财宝更好。
官、吏、役就像是几个不同世界的存在,天生就存在着阶级差异。吏役们利用自己的优势糊弄上官,把长官摆布于股掌间。可是当官员突然来到他们的家中,两个世界的隔阂被打破了,就像是天神下凡,凡人自然该顶礼膜拜。
范进不认为自己这么一圈走下来,所有衙役都会像尚怀忠那样对自己死心塌地。但是自己这是做个态度,让衙役们知道,自己这个县令跟其他人不一样。
官与役的疏离,造就了两下的对立关系,这种惠而不费的拜访,乃至给哪家新出生的孩子起个名字,教谁家儿子写一个字,都让捕快们感觉自己是老爷的贴心人。只要他们肯配合,或者害怕自己,接下来的培训就容易多了。
他虽然前世不是警查,不懂太多警查培训方法,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从各方面总可以看到一些东西,再结合自己的实际工作,大概还是能想出一些科目。再有就是去找一些在余得水时代不怎么得志的公人那里去问,何况尚怀忠这个老忤作除了会验尸,对于衙门里的事也并不陌生。有他作为指导,搞出一个教材来也不是难事。
即便是这种草台班子的东西,也比这个时代全没有职业培训的捕快强得多。不管培训还是纪律,都会让人不舒服,先争取到一部分人的支持就至关重要。有威有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