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说?”劫后余生的沙氏脸上满是恐惧之色,拿手堵着儿子的嘴巴,不让他再说下去。看看四周,又看着儿子的小脸,慢慢把手挪开,在儿子耳边小声道:
“这一准是你干爹的主意了。范老爷是个硬扎人物,咱们比不了,你听干爹的话是无错的,但是也要分个事情,这事不能听干爹的。分家这种事想也休想,他们不会答应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有这想法,非要打死你不可。”
花继荫毫无惧意,直视着母亲道:“娘,我才不要怕他们。有义父为我们撑腰,他敢动孩儿一根寒毛,义父就要折断他一只手臂。打孩儿最凶的那个先生,腿已经被打断了,这就是义父为孩儿出气呢。今后谁敢欺负娘,孩儿就要义父为娘出气!孩儿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分家。”
望着人小心大的儿子,沙氏既是欣慰又有些担忧,摇着头道:“你不懂。这大家族最怕的不是夺产,而是分家。一分,家就散了。你那大娘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同意分家的。你义父是个外人,在句容总是过客,过几天他一走,咱们娘们还是在人家手里攥着,到时候可怎么是好?不能跟他们硬顶,还是得随和些。只要……只要他们不欺负你,不逼娘嫁人,其他的事都好商量。再不成你和范老爷商量下,咱们娘们搬出花家成不成?”
沙氏说着话,忍不住望了望窗外。外面一片漆黑,无尽黑暗如同一只狰狞巨兽,正张着大口,等待着食物走出来以便吞噬。四下里寂静无声,腹内阵阵饥饿。信奉日落不食的花家,生活模式与沙氏大为不同,虽然是个颇有些身家的大家族,在这里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保证。
在这个地方感受不到一丝家庭温暖,只能感觉到无穷的恶意。是以沙氏的本意,自然是想离得越远越好,至于能否分到财产她并不在意。总归是穷苦人出身,日子再难也能活下去,只要逃出这里就一切都好。
贾氏能否放过自己?她感觉得到,那老妇人对自己的恨意,被她卖掉或许还是条活路,留下来早晚怕是要死在她手上。本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遭遇到这种大变故,让她想一条出路,明显超出其能力范畴,一时间竟是生出走投无路之感,不知能往何处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抱着儿子低声抽泣着。
“荫儿,有机会你便走吧,靠着你义父,总可以逃条活命。至于娘……你就不用管了,一切都是命数,娘认命了。”
继荫态度坚定,“娘,义父说了,要想您今后不受她们的害,就只有分家一条。孩儿已经拿好了主意,必须要分家单过。现在就算他们送咱们走,咱们也不走。义父说得对,这家产本就有我一份,该我的我就应该拿。少给我一个子,也办不到!孩儿要用这份家产养活娘亲,让娘亲过好日子,再不用受苦!”
“分家?白日做梦!我花家有今天,是我带着族中父老呕心沥血打拼而来,凭什么说分就分?一个狐狸精,一个野种,就想分走我辛苦打拼出来的家产,万无此理!老身倒要看看,这场官司打到哪,能断出一个分家的结果来!”
贾氏平日里的面容就极严肃,哪怕是在过年时,也不会有笑脸,此时的脸色更差,黑口黑面,整个人就像是个移动的药桶,让人看了就下意识地想要离她远一些。花继胤虽然早已经成年,但依旧畏惧母亲权威,在母亲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时更是不敢说话。直到母亲坐在那里生闷气,他才战战兢兢地说道:
“这……这是郭员外和文员外他们……还有衙门里。”
“这是我花家家事,与他们没什么关系!”贾氏态度依旧冰冷,“文家想要退婚,这是白日做梦。两下是定的娃娃亲,连庚贴都换了,无缘无故,凭什么退婚?他若是坚持退婚,我们就到衙门里去告。郭家和咱们虽然有生意上的往来,我们平日也尊敬他是个仁厚前辈,但若是想要干涉咱家的家事,那也是痴心妄想。沙氏是你爹收用的奴婢,连个妾都不算,怎么发落她,我这个当主母的难道没有资格么?至于继荫……他在京师野惯了,不好好管教一番,日后如何能够成材?不把他教好,我又有什么面目见九泉之下的老爷?对他严格些,也是为了他好,外人何以置喙?就为这点小事就要分家,那这天下还有不可分的家,还有能当家的大娘子么?不必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我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她顿了顿又道:“沙氏想要守节,那就让她去守。咱花家守节的妇人多了,但那都是正房,她一个偏房都不算的东西,不能跟人家住到一起。让她去那节妇堂,做个使唤人便是了。继荫的学业不能耽搁,等到你正茂叔身体好些,就让他接着去教继荫读书。衙门里那个禁婆子赶紧赶走,咱们花家诗礼传家,还能做出害人性命的事么?简直不知所谓!安排个官人在咱家,是什么意思!”
“娘,话不是这么说,郭、文两家的态度很强硬,怕是不好硬顶。郭员外已经放话,这事关句容的体面,非一家一姓的私事。若是我们不肯给些交代,只怕……”
“怕什么!”贾氏声音一厉,继胤就不敢再说话。贾氏冷声道:“他郭从善又不是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