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范进进京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正式与张居正这位当今帝国第一强人见面。以当下的局势而论,虽然大明是君主专制的大一桶国家,可受年龄影响,还未成年的皇帝还不具备掌握权力的能力,实际的权柄都在这位首辅帝师手里。
在前世于书报故事中没少读到他的记载,从张舜卿口内,也听到其对父亲的描述,在范进心中,给这个老人的定位就是三个火枪手里的红衣主教黎塞留,又或是伊尹霍光一般的人物。
睿智、强大、掌握着可以比拟皇权的巨大权力,自身也拥有与之匹配的聪慧头脑以及高强的正直手腕。其已将自己化身为帝国的守护神,只要他们存在,就不会让帝国的政权垮台。但同时必须承认,这样的人并不招人喜欢,不管是作为臣下,同僚又或是皇帝,都不会喜欢这么高大强壮到足以遮蔽一切风雨同时也挡住了全部阳光的屏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一个人太过优秀,同时又站在了权力的最高点时,难免就会引发猜忌与攻击。当这些人又试图通过权力,对现有的利益分配做出某种调整时,这种攻击就会来的更为猛烈与频繁,乃至让人千疮百孔,不堪承受。
张居正的年龄已经接近五十岁,在明朝的科学和医疗条件下,这个年龄就完全可以称为老人。但是从其气色精神上,完全看不出半点老态。英俊的面庞配合上成熟稳重的气质,俨然是那种老牌男神的风范。
张家几个子女都继承了父亲的优良基因,个个相貌出色,张居正自然也不差。但是他的强大气场与威严风范,却足以让人忽略掉他的相貌,最后记住的,往往只是一座山峰般巍峨磅礴的气,和一种由衷产生的敬畏之心。
范进见过的大官多了,包括凌云翼这种手握生杀大权的督抚疆臣,以及冯保这样的权阉大铛。可是与张居正比起来,这两人就都算不上什么。
房间里并没有甲士武卒为老人壮门面,可是范进这么一个年轻人,独自面对一个老人时,却感觉到莫名地恐慌与畏惧。之前与张舜卿的偷欢,固然知道会有些麻烦,但也只认为是麻烦而已,直到此时直面老人时,范进才能感觉到那不是麻烦那么简单,而是一种错误,一种大错特错。
人感觉到错,心气便不似开始那么坚定,腿也有些发软,忍不住便跪下去。“学生范进,见过相爷。”
“坐下说话吧。堂堂会元,要有点会元的样子,你自己可以没什么胆量,但是不能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张居正很满意自己的强大气场给范进的压力,敢偷自己的女儿,就要做好被自己收拾的准备。如果不是考虑女儿的想法,他还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等到范进坐好,张居正的眼睛便紧紧盯住范进的脸不放,目光锁定了范进的眼睛。这种看人的方式很不礼貌,一般不会用在社交场合,反倒是衙门里审贼可能用到。细想起来,本也是如此。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被一个贼连身带心都偷走了,身为父亲自然要好好看看,这个贼有什么过人之处。
庙堂里高官无数,可是能扛住宰辅这么看的,其实也没几个。范进再怎么了得,在这个时候却也一样抵挡不住这有如实质的目光。的心跳的有些快,一向自以为处变不惊的范进必须承认,自己的镇定也有极限。当面对张居正这种大佬,自己又确实有错于先时,自己的情绪也难免会产生波动,或者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贼人心虚。
前世范进也有过一些面对上位者的经历,但是社会结构不同,体制不同,经历的事情不同,所谓上位者的地位也不同。这种经历他是没有的,也找不到经验可寻。
不管穿越者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在这种场合都没作用,对方只要雷霆一怒,自己立刻就死无葬身之地。而自己所学的那点武艺,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意义。即便是凤鸣歧那种高手,在老人面前估计也一样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乖乖任人宰割罢了。
在这种环境里,时间的概念会变得极为模糊抽象,让人失去对其概念所在。直到张居正开口说话,才让范进从这种神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范退思,今天叫你来,是与你谈一些公事。既然你参加了春闱,接下来就要准备好为朝廷办差。为朝廷当差,不是你准备好就行的,也要自己有这个本事,否则就是害人害己。老夫这里有一点东西,你看一看……”
后院绣楼内,阿古丽拼命拖着一身男子装束的张舜卿,不让她离开房间。这名来自波斯的美丽女子个子比寻常男子都高,长期从事舞蹈训练,运动细胞较为发达,以身体素质论,自比张舜卿这个千金小姐强出许多。尤其是由于茶饭不思,张舜卿体力精力都有所衰退,根本挣脱不开,但依旧拼命动作着想要摆脱开阿古丽的束缚。
阿古丽不敢弄伤张舜卿,又不想让她离开房间,累得满头大汗,只要一边抱着张舜卿一边道:“小姐,你冷静一下……你这样老爷会生气,会很生气……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你做的是个愚蠢的决定。”
“我知道,可是我不去看一眼,我放心不下。老爷无事把退思招进府中所为何故,万一……万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