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捕快,懒洋洋地走过来,揉着无神的眼睛,似乎午觉还没醒盹。看看这边的情形,很敷衍地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出钱就要还房子么。刘七,我也得警告你和你手下那几个小子一句,收房子可以,不许过分啊,现在是大比之时,人家举人老爷也在这,你们要是胡乱伤人,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说着话却朝那为首的汉子一笑,显示出两下有着极亲密的友谊。
男子朝捕快也一笑,“看您说的,我们都是安善良民,哪敢伤人?就是对付不还钱的,得给他点颜色看看,来人啊,先把他院里的东西都给我清出去!”
两个汉子提着棍棒走向院里的荷花缸,在小女孩的尖叫声中,一个男子抡起了手上的大棍,铜皮包裹的棍头带起风,重重落在水缸上,在一声脆响中,水缸便碎裂开来。盛放在里面的清水汩汩流出,经历过讨债被绑又受辱的桂姐虽然知道此事与自己无关,却依旧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拉住了薛五的胳膊。
郑承宪急道:“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这话说的,欠债不还才是没王法,我们要债,违了哪条王法?我告诉你你要是自己不走,一会我们请你走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舒服。我这些兄弟不是教坊司的小娘,没那么温柔,手上没轻没重,你这把老骨头到时候碰伤了,别怪我!”
小姑娘紧紧拉着父亲,不让父亲去做傻事,瞪着大眼睛盯着这几个泼皮,目光里满是恨意。那泼皮无意中向着小女孩看了一眼,却发现那被泪水冲掉的煤灰,诶了一声道:“以前没注意,这脏不溜球的小丫头,还挺白净?来来,让大叔给你洗个脸。看看你这多脏啊,不洗可不行。”
说话间,男子已经伸手向小女孩抓过去,郑承宪连忙拦在女儿面前,却被这大汉随手就推了一个跟头。女孩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逐渐放大,如同一块乌云即将把自己吞噬掉。她想逃,却不知道想逃向哪里。想要叫人,却又不知道该叫谁。衙役都和那些坏人站在一起,自己又有谁可以依靠?
就在此时,范进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说,这缸是谁让砸的?敢砸我的缸,胆子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