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请?这……不大方便吧?”
范进面对这个邀请,心内颇觉得些诧异。自己这个举人名衔,在徐家这种勋贵面前,其实连入眼的资格都没有。那堆清客里,就有几个举人出身,或是颇有名望的大儒,比自己的文名高出不止一筹。
固然有张舜卿的关系,加上牛痘这件大功,两下的交情不同以往。但是邀请到内宅拜见沐夫人,还是有些反常。国公府沐夫人当家,据说是位极厉害的角色,她邀请自己去,怕也不是单纯道谢那么简单。
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头的范进,正准备找个借口推拒,徐维志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将范进扯起来。
“范兄,我家里的规矩是这样,我爹叫你十声,你也不用应一声。我娘那咳嗽一声,我和我爹都得去应卯。既然是娘说你能去,那你就是能去,不用那么在意。大家好兄弟么,有什么可担心的。来,我带你去内宅就是。”
徐维志带着路,范进跟在后面,穿过几道垂花门,便来到了内宅。这里来往都是女子,只有徐维志与范进两个男人,颇有些惹眼。张舜卿与徐六小姐及一干徐家的年轻女子在一起玩富甲天下,正用陷害令把一个对手送进大牢的当口,却见到范进进来,微微一愣,随即就把目光落向了大厅正中,高居主位的沐夫人身上。
沐夫人今年也只四十里许,因为保养的好,并没有老态,容貌于美丽之余,反倒多了几分雍容华贵的贵妇气息。其眉眼固然是美,但是总给人一种压迫感,很有点像范进前世见过的那种白手创业,打拼下亿万身家的女老板。人很精明,也有魄力,同时也不好对付,得罪她多半会死的很惨。
按着后辈见长辈的规矩,跪地磕头,沐氏主动招呼着范进到近前来,又赐了座位。上下端详着范进,问着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如同招待自己的后辈子侄。语气和态度都极亲切,也很平易近人,可也正因为这种平易近人,让范进总觉得有些古怪。
“范公子,你画的那画像老身看到了,果然是当世国手,便是仇英唐寅,也不及你。老身的画像很有一些,可就是你这幅对我心思。江宁这个地方呢,才子是见的多了,可是说句不怕你不爱听的话,一般的书生,我是真不待见,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范公子这样有本事的,才能入老身法眼。既能写文章做画,又懂得那么多学问,他日必是大明栋梁之材。老身回头就要国公写本进京,保范公子一个官职。”
徐维志笑道:“娘,您糊涂了。范公子是举人,要考会试的,哪还用的着爹去保举。到时候中个状元,就可以入翰林院了,清流华选,贵不可言,按着官场说法,叫立地飞升,比保举强的多了。”
“住口!没规矩!娘没问你话,谁让你乱插口了?再多话,过年这几天就别想出去。”
训了一句儿子,沐氏又对范进一笑,“看我这记性,倒是忘了这碴。这日子算算……可是不早了。现在进京,还有船么?”
范进笑道:“回夫人的话,江宁是大码头,想要找船,总是可以找到吧,最多是多费点心思,但是应该不难找。”
“但愿如此吧,可是也说不好。今年江宁遭灾,船比往年少了许多,这个月份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若是误了考期,就白折腾一趟了。再说就算赶上船,进京怕也是晚了,来不及准备,十成本事只能用出一成,对范公子来说不公平。其实老身倒有个想法,范公子请参详一二。不如你这一科就不考了,在江宁这里读几年书,下一科再下场不迟。正好,张大小姐轻易也不来江宁一次,既然来了,总要多住些时光。咱们江宁跟广东不同,到了上元的时候,那灯会热闹着,就说咱们国公府的灯,每年都有的是人打破头来抢着看。退思在这,正好陪大小姐看灯,六儿也好和她姐姐多盘桓些日子。”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这事,得大小姐拿主意,小生可不敢做主。”
沐氏点点头:“这话说的好,男人么有事多听女人的,没有苦头吃。不过呢,你自己的主你总做的了。我们不说看灯,说正事。你们弄的那个牛痘的事,是一件大好事,若是早几个月办下来,六儿就不会受这场苦难。可是好事也得好人去办,否则一样会搞砸。维志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这样的正事他绝对办不下来,交给他,好事也会变糟。凤四是个江湖人,信不过。要想把事情做好,非得是范公子这样的才子主持不可。这可是济南世救民的大事,范公子不会推辞吧?科举总是为了做官,可是做官不一定要经过科举,只要这事办成了,老身让国公上个本,把这事向万岁还有太后奏明,到时候简在帝心,还怕没有官做?”
说到此,沐夫人顿了顿,声音略低了些,“退思,你和维志是朋友,于老身眼里就是自己的子侄一样,场面话就不必说,可以说几句贴心话。场中不论文,什么文章都是假的,科场里一命二运三风水,最重要的是人脉。让万岁啊太后啊先知道你这个人,再做出番实打实的事业来,下一科再下场,哪个考官敢不录你,万岁那里就先不答应。维志这孩子平日也是不成话,自打认识了退思,才开始学好走正道,想着做生意,学着当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