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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刁民(1 / 2)

“挂……挂回去?那让我刚才摘他干什么?”

听到又挂尸,范达一脸懵懂,不知是什么道理,倒是范长旺道:“按你兄弟的吩咐做,洪家子弟既不敢拦着你摘尸,就不敢拦着我们挂尸。再跟族里人把话传下去,这是洪家那边故意要来害我们范家,凡是姓范的,都要把嘴给我管严了,谁若是吃里扒外,就别想再进祠堂一步。”

范长旺对上洪总甲固然弱势,但是能做到吃绝户产逼死人命的地步,对于本族的控制力,却是毋庸置疑。洪家几个子侄只能负责看管现场,如果范家埋尸抛尸,他们能指出地点就是极限。要说阻挠范家挂死尸,那多半是办不到。

范长旺的院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有人烧水,有人为差役准备茶饭。范进摇着折扇,如同戏台上的诸葛武侯统筹调度,吩咐着该如何准备,以及如何应付上差。洪家那两个看守死尸的族人,也被范进叫到眼前说着什么。

随着他的言语,两个洪家人脸上神情几变,先是迷惘后是怀疑最后是恐惧,接下来便是不住地点头。到最后范进送两人出去时,三人满面笑容,一望可知,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农人对于读书人,都有一种既崇拜且畏惧的情绪,即使那些剪径强人,一旦成了规模,也希望有个读书人担任军师出谋划策。范进的书生身份加上范长旺的支持,让这些范家子弟对范进的吩咐言听计从,全都按着他的吩咐执行并不稀奇,但是能把洪家人震住,就得说他的话术确实了得。

范志文远远的看着范进,并不敢靠近他。论年纪,他比范进大十余岁,又考过县试算是有见识的那一类人。可是当人命发生时,他只感到惊慌失措,接下来便是深深自责。爷爷逼死七奶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用这份产业供自己读书进学。

可以说,七奶奶有半条人命,是丢在自己手上的。一想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因自己而消逝,身体在自家门上飘来飘去的模样,范志文的腿就忍不住打颤。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大红袄裙的尸体就在眼前飘来飘去,似乎是在喊着还命,又似乎是在喊着还地。每一念及此,就让他五内如焚,汗如雨下。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范进可以泰然无事的在那里调度安排,谋划着如何让这条冤魂冤沉海底。

大家都是读圣贤书的,圣人要求弟子做好人,做君子,包庇人命,武断乡曲的勾当,显然与圣人教导相违背,这从道理上说当然是错的。可是他的行为又正是是在帮助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祖,自己和他,圣人和家族,到底谁错了?

“洪家有人在刑房任经承,于衙门里有人,如果这一切是他们搞的鬼,我只怕衙役来的时候,不好对付。还有啊,他家有个秀才的……”

范长旺回过神来,却又想起另一件要命的事。平素里来催粮催款的吏,都已经可以让自己疲于应付,这次犯了人命大案,来的衙役又该怎么打点。

范进摇头道:“大伯别慌,越是人命案,我们反倒越安定。若是在别处,或许来的是典史加上刑房的人,可是在南海县,人命案必然是县令亲临。别忘了,三生做恶,县城附廓。南海县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那些衙役随着县令同来,一如小鬼伴着阎王,哪还敢自己乱跑乱动,茶饭该预备还是要预备,但是打点常例能免则免,否则反倒落了他口实。宁堵城门,不堵海眼,留着银子供阎王,也好过供小鬼。至于洪家那个秀才,我记得是在社学做附生,就算是他想来,也未必能分的开身,不用担心。”

南海县作为广州附郭县,县衙位置在广州城里,距离大范庄有四十五里的距离。受制于科技条件和交通环境,这个距离足以让大多数大范庄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官。

大明朝吏不下乡制度,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客观的条件所影响,官员就算想下乡,也分身乏术。刚下过雨的道路泥泞难行,进一步阻碍了行程,直到天色过午,才有几骑马,向大范庄本来。马上最醒目者,乌纱青袍,边催动坐骑边问担任引马的洪总甲道:“前面可是大范庄了?”

“回老父母的话,这里便是大范庄。老父母不辞辛劳,亲临这穷乡僻壤,实在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的造化。有您这样的父母官在,我们就不怕没好日子过了。”

南海县令侯守用却没接洪总甲的话,只冷冷哼了一声,让拍马不成的洪总甲,碰了一鼻子灰。

看着自己青色官袍上沾染的黄泥,侯守用心里就忍不住升起阵阵厌烦,这种厌烦究竟是来源于泥泞,还是来源于制造这一切的洪总甲又或者是逼迫他不得不来此亲审的府县同城,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大明的知县人称百里侯,本是极逍遥的职位,收收钱粮,断断官司,过一过破家的瘾,做上一任,怎么也能进几千银子。但是当这个县令与知府同城,那就是另一回事,如果不幸遇到一位强势的知府,便是几辈子作孽才有的人间惨剧。

这种不幸,正好落在了侯守用头上。广州知府陶简之为人的强势,在整个广东都颇有名号,人送绰号陶铁头,就连广东巡抚凌云翼的帐也不大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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