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日,十六王宅,昔日鄂王李瑶府邸前,一架马车,静静地停在前街上,马车后面,又拴了两匹马鞍在身的骏马。马车旁除了多福,还有杜甫的大儿子杜宗武。杜甫见李府人手单薄,便派了大儿杜宗武帮着前来迎接郭小雨等人。
终于,在初五日下午散了朝议后,杨国忠送来了消息,至尊念李无解在办差途中身死之故,特别是经过了杨国忠自己一番口舌,终于同意对石国一众人的案子不予追究,但石国国王等人以后就住在十六王宅之内,没有至尊的命令,不得离开半步。至于李无解的师姐郭小雨可自由行动。郭楞子和廖静二人,直接归还自由之身。
李隆基下了这般命令,却是不得已为之。如今,无论高仙芝所说的理由是否属实,他都不可能轻易放石国国王回去了,一者,高仙芝已经灭了人家的国家,掳了人家的人口,即使将其放还,国家已是名存实亡;二者,如果此刻直接免去了石国国王等人的罪责,就相当于承认了错在自己这边,如今是黄泥巴摸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谁还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所以最终落得个这样的结果,至于以后李隆基还会不会发扬仁德圣心免了石国国王等人的罪,就看情况了。
郭小雨等人获得了自由这件事情,在杨国忠看来,乃是自己苦谏至尊后至尊才同意的。但在冷清秋看来,却是自己拱手让出了京都大酒楼和制衣厂以及其他诸多产业后杨国忠才兑现的。终归,抵不过一个利字,乃是一场利益交换而已。
当然,冷清秋说得很明白,无论哪家,工厂的雇工乃是来去自由之身,冷清秋无权替人家做主,至于这些人何去何从,还要听雇工自己的主意。而在杜甫的建议下,爆竹这一产业冷清秋并没有交出,理由是无论如何,李府上下一家老小、一般仆从皆要养活,总得留下一个谋生的凭借。
当然,杨国忠也只是将爆竹当作了奇技淫巧对待,如果他知道制造爆竹所需要的火药的重要性后,估计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的。
郭楞子出现在了大门里。陪着他的,是石国王太子远恩。远恩送到大门口,就被甲士拦住了。
郭楞子见此,怒视甲士,没想到远恩倒是大度地一笑道:“大舅哥不用介意,以免再生是非,你且先去,替我祭奠无解一番,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亲自去祭奠!”
郭楞子拍了拍远恩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瞪了甲士一眼,这才朝着杜宗武这边走来。
“郭兄,你受苦了!”杜宗武拉住郭楞子的一双大手,沉声问候。
“没事!”郭楞子说完,紧抿着嘴唇摇了摇杜武宗的手后,这才松开。“还要武兄多等一会儿,里面的人过一会儿才出来!”
“嗯!不急!”
而在王府之内,此时廖静正一袭红衣,端坐在凳子上。廖静的对面,是一面有些破损的铜镜正被郭小雨抱在怀里,而郭小雨的义母王茹则在后面给廖静盘发梳头。
石国国王和王后坐在不远处的床沿儿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王茹将最后一束头发旋进了高高的堕马髻中,然后轻轻地压了压,再对着铜镜仔细地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啦闺女!”说完了,不由得啧啧叹道,“这模样,比我当年出嫁的时候可俊俏多了!”
廖静羞答答的一笑后,对着铜镜,仔细地看了起来。铜镜里,隐约一个红妆粉面的丽人,正痴痴地凝望着自己。因为模糊,也掩盖了那满头因为拼凑而显得不是十分搭配的簪子、步摇之类,也因为是前视,也无法照出那红妆后面因为靠着囚车好久,在肩胛骨处磨破的两个大洞。
“小雨姐,好看吗?”廖静怜惜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朝着郭小雨问道。
“好看,好看!”郭小雨连连点头,“比我那会儿好看多了!”
廖静赧然一笑,扭身看着门口。“只要踏出那扇门去,再往大门口走,就有人会接自己前往李大哥的家里了,只是,冷姑娘会同意吗?”
廖静的神色不由得忧虑起来,一双秀眉也耷拉下来,轻声念叨:“冷姑娘会让我进李家的门吗?”
“会!肯定会!冷姑娘其实很通情达理!”郭小雨放下了铜镜,劝慰道,“再说了,我是无解的师姐,要大她一头的,她肯定会听我这个师姐的话的!”这般说着,郭小雨蹲坐到廖静跟前,拉住廖静的双手,仰首看着她,“小静不怕啊,一切都有姐姐给你做主呢!”
“嗯!”廖静点点头,神色宽了许多。
“那咱们走吧!”郭小雨起身,依旧拉着廖静的手。
……
王府门前,好一阵儿之后,正在低头各自沉默的郭楞子和杜武宗二人突然听到了动静,这才抬起头来一瞧。只见王府的大门口,突然出现了两个女子,一个一身红色的嫁衣分外显眼,另一个则是一声平常衣服。
“那个便是你妹妹吗?”杜武宗朝着一身红衣的廖静,问向一旁的郭楞子。他自然知道,郭楞子的妹妹是在与石国王太子成婚当日被高仙芝俘虏的。
“嗯!”郭楞子眼中泛着泪花,狠狠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