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最烦,最烦过年。有人过年热闹得烦,小柯是烦着到哪儿过年。好不容易可以过年多天假,回家过大年,小柯是不想回到那别人的家。更不想喊着一个陌生人叫妈,心里过不去那坎。如果妈妈是正常的走,小柯叫一声小妈也没关系。又或者是很多年后,事情都淡了,也没关系。可还不到半年,心里那个恻恻的痛,有时想起揪心掐肺。
无家可归的小柯准备着大年三十都加班,反正遍贴春联就一人。不是加班很快乐,而是没有比加班更快乐的事了。
小柯拖着两个住在滨江的小年轻一起帮着加班,其中就有刘秘书长的侄子小刘。每人轮着休一天加一天,大年三十和初一不用与小柯一起加班,其它时候都得陪着。
先给所有客户发上节日的问候,同时提醒节日注意饮食安全与意外安全,如有需要请拨打二十四小时救援电话。
再给小柯自己的四五百客户送上精美的年节礼物,反正赚了钱也没有花出去,正好过年的时候给客户红包和礼品。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小柯加班那谁也不能真正闲着,响应号照在年前业务员上门给客户做年前回访,哪怕送上一盒旺旺雪饼那也是服务的意思。正月拜年,该给小孩的红包也得上。
拜访完客户,放假差不多还有七八天,因为今年任务完成好,给大家放了个美美的年,一直放到十二才上班。
小柯更是不放过这段时间,挨个给业务员和业务主管拜年。早出晚归带熬夜,一天都要跑上三十多家业务员。按小刘的说法,那是比上班的时候还累。不过累有累的好啊,小刘是小年轻,有的业务员会给打上个红包什么的。
小刘收着,小柯看着,同人不同命啊?
“为什么付出的总是我,你倒收得手抽筋的?”
话没说完,小刘把手又一次伸向了小柯,要红包。
“年前不是给过了吗?”
“那是领导给的,现在不是家里长辈给的嘛?”
“搞错了,话都不会说,不给。哪是长辈啊,平辈,我有那么老吗?”
“您是十八岁的红花,十七岁的花骨朵,那也给零零年代的我一个红包呗?”
见过不要脸的,但比自己还厚的真没有见过,总算见识了。脸皮厚有培养价值,可以培养一下。也就成了小柯的第一个徒弟。
加班热火朝天,见人热情似火,小酒一咪,快活似神仙。每天总有归家的那一刻,走进冰冷的没有任何暖气的小屋,那浸人的寒冷刺骨的痛。
大年三十,小柯依然去了公司发了一圈短信,坐在电脑前漫无目的的玩游戏。估计着所有的朋友们都起来吃年饭了,小柯挨个的给打电放恭喜发财、提前拜年。
“英董,过年好,给您拜年,祝您财源广进通江达海。”
“小柯,你小子,嘴就是甜。过年同禧!什么时候得空来粤地,哥哥请客,但你也得留点干货给我。”
“一定,一定,有机会一定去。没机会找机会也要拜访您。”
嘴里说得热乎,心里凉得透彻,但还要用一片热情去掩盖。
“靓姐,给您请安,祝您万寿无疆!您老吉祥!”
“小柯子,看赏!”
“您老人家在哪儿过年呢?”
“港地啊,今年爸妈都一起过年了,你呢?”
“我一直加班,今晚赶回家,晚上要点灯。明儿要磕头!”
电话里没有声音了,小柯默默的挂了,推窗远望雾濛濛,泪洒面郏不自知。
“杨总,过年好啊!祝您升官发财,顺便打个小红包啊?”
“同好,同好。听说你小子都没回家过年,就这么加着。不错,看来我的眼光是不错的。”
“那是,您是火眼金睛。”
“去你的,你才是猴呢!上班给你发红包啊,早点回家过年去。”
“哎,谢领导赏!”
下午,小柯一收东西,拎了酒和烟,还有几个营养品坐上最后一班回湖滨的班车。
在湖滨,家里老了人,第一年过年的时候要请神的。也就是将在家中的堂屋设一个纸札的祭堂,供上三牲,立上牌位和老人的遗相。大年夜,不断的鞭炮和一系列的请神仪式为故去的亲人招魂,请来阳间享用最后一个年的美食,与亲人再做一回交流。
小柯打了钱给柯老爷子帮着弄一下,又给叔叔婶婶姑姑们打上电话拜托。
下车天已黑,空中飘着毛毛雪,小柯紧了紧衣服,赶紧几步往镇尾走。还是一片漆黑,门前应该竖起的招魂的灯笼也没有点亮。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再不想回家也应该早点归来。
“爸,我回来了!妈妈的祭堂没设啊?”
“你杨姨怕。”
“哦——”
小柯转身出门,找到镇中熟识的朋友借台摩托疯了一样到邻镇的纸札道人处买回一套祭堂摆设。风还是那么猛烈的吹,小柯手上脸上都没有半点知觉了,心里只有深深的悔恨,回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