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张子安已经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夜里还是睡得很快、很沉,一觉醒来就已经天亮,根本不用倒时差。
睁开眼睛时,他几乎是瞬间强迫自己清醒,因为恍惚间产生了某种错觉,神经依然紧绷着,仿佛自己仍然睡在埃及沙漠的帐篷里,下一刻就会听到李皮特的吼声,以及拉开帐篷拉链的嗤啦声,还有踩在沙子上沙沙地小跑、一边撕卫生纸一边喃喃自语“憋不住了”“憋不住了”的嘟囔声……
但是没有,周围很安静,只有精灵们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汽车驶过和街坊邻居们起床出门打招呼的声音。
头顶也不是带有防水布质感的帐篷,而是已经发黄的天花板,还有老式的吸顶灯。
眼中依然水润,不像失去润滑油的滚珠,嘴里也没有玻璃渣一样的沙粒磨得牙齿发酸,吸进的空气湿润凉爽——根本不用开空调。
这时,他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才慢慢松弛下来。
回家了啊。
时间还早,他又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不为别的,就为这片刻的安逸。
稍微过了几分钟,他还是起床了。
精灵们躺在各自的位置上依然在酣睡,特别是飞玛斯和菲娜,它们在埃及几乎全程跟随,一趟旅程下来疲倦不堪,昨天晚上几乎刚趴到自己的床上就睡着了。
他起床之后往往会先喝一杯温开水,平时有时候喝不完,剩一个水底儿,随手也就倒掉了,但今天剩一个水底儿之后,注视半秒,又仰头喝掉了。
无论是自来水、木床、坚固的房子、马桶,还是打开冰箱就能感受到的冰冷,或者一按开关就能亮起的灯,这些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东西,从生死一线的绝境间死里逃生后,就会变得格外珍惜。
当然也包括节电。
天气明明很凉快,昨天回来后,无论是王乾李坤还是店里的顾客都纷纷投诉说太热了,他刚关上空调,一转身又被打开了,逼得他不得不把空调遥控器藏起来——本以为这样就一劳永逸,结果现在的手机厂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要在手机中加入万能遥控器功能?
当他藏起遥控器心满意足地跑到隔壁水族馆去视察情况时,有几个小聪明的男顾客炫耀似的用手机又打开了空调,其他顾客也很快学会了,这不是明摆着跟他作对吗?
看来今天要想新的办法了,是用胶布把空调的红外接收窗口粘住,还是干脆拔插头?
他一边琢磨一边洗脸,洗完之后看到镜子里的陌生男人吓了一跳,抄起一管牙膏正要防身,才发现那人正是自己。
黑了,瘦了,头发干燥,胡子拉茬的自己。
别说王乾李坤他们认不出来,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埃及之行,对他由内而外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看来在肤色恢复之前,只能遗憾地暂时以“滨海古天乐”自居了。
“咕噜……四季酒店……咕噜……”
浴缸里汩汩地冒出泡泡,世华说着梦话翻了个身,鱼尾搅得水波不宁,哗哗地溅到了外面。
还有这货,必须要教育她节约用水,自从她来了之后,每月的水费再创新高。
洗完脸回到卧室,弗拉基米尔听到他起床的响动,一骨碌从床下滚出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轻飘飘地跳到窗台上。
现在算是初夏和仲夏之交,夜里挺凉爽,凉爽得令张子安都想学贝都因人穿上羊毛坎肩,所以窗户只是虚掩,留着缝通风,没有关紧。
弗拉基米尔用猫爪拨开窗户,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抬起一只猫爪放到耳边,像是很帅气地敬了个礼,并且递出“张菊座,这里交给你了!你办事,我放心!”的眼神,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离开了一段时间,看来它不是很放心刚刚建立、根基尚未稳固的喵喵根据地,回来之后睡了个饱觉就匆忙去视察了——如果是以前的它,肯定连夜就出去了,能憋到白天再出门,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他觉得它实在是多余担心,毕竟猫神雕像已经送归埃及,被十几种动物神监视,被禁锢在几百万吨重的金字塔里,又被几千万吨的黄沙镇压,除非再被人挖出来,否则不可能再次作祟。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弗拉基米尔和它的流浪猫大军呢?
不过反正它是闲不住的,就让它在外面疯玩去吧,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
窗户敞开后,外面车水马龙的嘈杂声更响了,听觉灵敏的精灵们陆续起床。它们刚醒来时也有些懵懵的,一副“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表情,晃悠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在埃及期间,π大部分时间都白天在手机里睡觉,夜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写小说,黄沙和高温对它没什么影响,所以它迅速跳上熟悉的写字台,打开电脑里的word文档,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不过即使如此,从它的坐姿上也能看出来,它在家里打字时更加放松。
其他精灵也是如此,在家里可以慵懒,可以放松,可以称王称霸。
从公主床边走过,菲娜也正好醒来了,但还没有撩开轻纱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