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县东北二十里外,占着一条古道,元兴盛之时,宽约数百丈,如今明清交替近百年,那条古道便落魄至羊肠一般。北风起,卷得砾沙迷眼,古道右侧的山丘上,草丛隐隐作动。
“大哥,你瞄!”山丘上年青汉子定睛一瞧,眼皮陡然一紧道。
“到底还是神拳门的拿下了。”王俞夏啐了口唾液,咬牙道,“他女良的不认命都不成,寇老西几乎都扯破了脸皮,还是没争到这活儿。”
“大哥,到底是个啥?”王俊峰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瞧出些门道,指着前面小声道,“帆布盖得倒是严实,有模有样凸得老高,不过都是糊弄人罢了。如此松软的沙地,车痕还不过几寸,哪有什么份量?”
“怪就怪在此处。”王俞夏点了点头,疑惑皱眉道,“咱们这行当,玩得是过命的活儿,挣些平安钱。行路出行无不是一再低调,即便是太平盛世,也不敢招摇喧嚣。兴业镖局如此做法,实在有违规法行道。”
“大哥。”王俊峰继续道,“是骡子是马,溜溜不就知道了。要不了半柱香的功夫,定然水到渠成。”
王俞夏仔细揣摩山下,护镖队伍不过十余人,护镖镖师自己也曾见过,是兴业镖局的七夫子(镖局行当里镖师地位的称呼)朱发贵,并不算个出名的狠角色。震动各大镖局的金包袱,兴业镖局怎会如此轻率?
京津冀地区的大镖局,名夺暗抢为争这个金包袱,会元镖局的寇五爷,险些为此要与兴业镖局的张中林比划比划,足可见此金包袱何等的诱惑。
会元镖局在京津冀地区排名未及前十,若不是丰厚的诱惑,怎敢和第三的兴业镖局叫板,完全是自寻死路。王俞夏实在有些想不明白,难不成兴业镖局真以为可以横行天下了?更想不明白的,自己之所以来劫这趟镖,却是受了兴隆镖局龙头的意思。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规。
开镖局不同其他买卖,不但得有官府的批准,更需要当地龙头镖局的认可,否则的话,莫说是接不到包袱,即便是接到了,怕也是连自家镖门都踏不出去。
兴隆镖局龙头张中义私下应承,只若是能劫了此镖,便许王俞夏立门开户。张中义与张中林算是堂兄弟,不过两家的关系,早已是如同水火,至于什么原因,没人知道。但听闻镖行里的老辈人,三十年前张中林的老爹成立兴业镖局后,一个月不到便离奇去世,兴隆镖局并无一人出面哀吊。
幸得张中林到是练武奇才,三十年间将名不经传的兴业镖局,经营成京津冀第三大镖局,若非兴隆镖局老字号的底码,恐怕早被取而代之了。
“大哥,要不咱们撤吧,恐怕有诈?”王俊峰才思机敏,瞧出王俞夏的顾虑。
“干!”王俞夏一锤定音,从腰间取下黑纱,系上脸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没法子的。”
王俞夏何尝不明白,此金包袱漏洞百出,明显是个局,而自己不过是兴隆镖局一颗不足道的棋子。以兴隆镖局的名号,只若一声令下,甘愿作棋子的大有人在,即便是自己不出手,也会有他人来做。可对于自己来说,若是就此撤退的话,便永远失去自立镖门的机会。
倘若劫镖成功的话,进则可邀功立门户,退则据财自用,打通官府人脉。王俞夏愿意去赌,面对一无所有的处境,还能输多少呢?
“合吾一声走,半年江湖平安回!”
“他女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扯些没用的。”王俊峰冷哼一声,“还当是张黑五的时代,早该换换口号了。”
王俞夏瞥了他一眼,却未说话,目光便锁在镖车上。
两匹深鬃马挂着镖车,车上四五口大箱子,顶着红色帆布。车把手两侧栓着镖旗,赫赫写着“兴业”二字,朱发贵坐在车身前,背靠着箱子,手里拿着皮鞭,掌控着队伍的速度。镖车的两侧,分别是六个护镖人,四下打探着两侧的路况,时不时喊上一句镖号。
一行人走至古道中央,便停顿下来,毕竟前面搁置着栅栏,无法逾越而行。
“敢问何方英雄设下天关?”朱发贵跳下镖车,走上前瞧了瞧四周,拱手喝道,“鄙人兴业镖局镖师,搅扰了土地爷,望通个财气,与我等开个天关。”
镖局行当之中,凡事以和为贵,即便是强势凌厉的大镖头,出门在外也自矮三分。毕竟走南闯北,又时常行走荒郊野外之地,交些买路钱财实属常事。强龙不压地头蛇,能不舞刀弄枪的,尽量好声通融。
“好说好说。”王俞夏站起身子,一跃而下立在栅栏前面,“留下你那一车的包袱,天关自开。”
朱发贵四十出头,虽是半路出家习武,不过也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但见眼前小子一跃而下,如此数丈之高,却不发一点声响,尽显底子厚实。走上前,从袖袋里取出钱囊,扔递过去道,“多有搅扰,些许钱财给各位买些酒食,通通天关的罢。”
王俞夏在手里掂量一二,扯开钱囊口绳,竟是黄灿灿的金子,少说也有十两左右。
正道是舍钱消灾,如此出手实属罕见,王俞夏内心更是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