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起身领旨之后,上前走了两步,靠近使者,那宦官看着朱温微微一笑,“朱大人,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好,天使请。”朱温领着使者一行人来到了后房之内,跟随其身后的还有朱珍、李宾唐、葛从周,杨彦洪一直负责着与朝廷之间的联络交通,因此也被叫了过去,众人沿着后院的小径一直走着,穿过了数个假山石后,便来到了一座水榭旁边。
小榭倚水临风,一袭花树横斜在水榭门檐处,放佛是一张卷起的屋帘,水榭之内点着两盏风灯,在无边的黑暗包围之下,显得很是模糊黯淡。
朱温领着众人进入了水榭之内,众人一并看向了使者,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候着使者的发话。
“有密旨。”虽然四周无人,使者的声音依然非常低沉,语调间蕴含着一丝神秘。
一听有密旨,众人的精神都不由地一振,大家大气不喘地听着使者的话语,不敢有半点咳喘之声,生怕发出一丝动静,惊动了别人,将消息泄露出去。
“朱大人,你来看,这封密旨的火签还在。”使者从怀中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绢袋,用手将丝绢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一张白麻纸被折叠放着,那宦官将纸张小心展开,背着风,然后对着朱温等人说道:“有密旨,朱温等人免跪听宣。”
“臣等恭聆圣意。”朱温等人躬下身子。
“朱全忠听令,河东军李克用原本贼逆,屠戮边将反叛朝廷,边患连年皆为此子所起,朝廷赦其死罪,付以重任,委其以河东之地,朝廷对其可谓仁亦义亦,然则其心不宁,故病萌生,擅发兵于昭义,后肆虐于河北,天下不宁,尽为此子,今李克用统兵驻防河南道,卿听朕之旨意,伺机图之,慎之,密之!”
使者的话很低很轻,然而这里面的话语却一字字如同炸雷一般,将朱温等人轰得呆若木鸡,大家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的脸色,都像是看到了一张惨白的鬼脸似的。
李克用那可是收复长安的第一功臣,朝廷甚至为了展示对其的隆宠,让其镇守河东要地,向世人展示着朝廷对李克用的重视和信任,然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假象,原来在唐帝的心里,沙陀军永远都是无法饶恕的叛逆,在朝廷慌乱应对之中,又被黄巢捅刀子踹老窝了。
当年的叛乱是朝廷永远的痛,如今李克用占了河东后频频出兵东下,让朝廷不由地担忧起来,这个家伙到底想干嘛,占着河东再造反的话,可就不好对付了。
怎么办,唐帝正忧虑的时候收到了中原藩镇们的求援书,面对着这些求援书,唐帝的脑袋里灵光一现,一个想法就在脑中产生了,他将田令孜招进了殿内,自己是皇帝,自幼受得教育大多是阳谋法略,对于阴谋诡计还是田令孜这种人在行。
两人在殿内一直聊到了深夜,李克用是杨复光一系的宦官推荐力挺的,而对于田令孜来说李克用既陌生又没有什么好印象,皇帝既然这么恨他,那就找个机会做掉他,换自己的人去担任河东节度使。
这次中原藩镇求援书是一个契机,李克用一直打着尊崇王室的名义,那么如果朝廷招其南下协助剿灭黄巢军,李克用于情于理不会拒绝,此刻的河东军兵强马壮,唯一缺的便是朝廷的荣誉和宠信,李克用一定会抓住这次立功的机会,向朝廷争取更多的利益。
去吧,去中原平叛去吧,李克用,最好你就别回来了,在唐帝和田令孜看来,沙陀军为主的河东军和部落中的组织结构一样,都是以酋长为核心,而李克用此刻就是沙陀军
的大酋领,他在河东军就会铁板一块,但如果他死了,河东军原先积累的那些矛盾、不满就会统统暴露出来,整个河东军便会混乱衰末,这个时候朝廷便可以借机收复河东,将这块要地收归己有了。
朱温听完使者的宣读,半晌不言语。
“朱大人,请验看璽印,密信与别的旨意不同,这个印章可是皇帝陛下亲身携带的小印,非宠臣爱将,旁人都不可得知。”那使者指着白麻纸下方的一块红色的印记说道。
“太白何高”四个隶书字体镌刻在一方小章之内,字体秀雅,朱温本身不懂书法,但也觉得这个字体看起来非常舒服畅意。
“天使明鉴,河东军可不好图啊。”朱温慢慢地说道,“单说这数万沙陀骑军,恐怕咱这汴州城都抵抗不住。”朱温摇了摇头,他说的是实话,沙陀军骑兵战力那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以一敌十都不算为过,这数万沙陀军倘若因为主帅被自己给阴掉了,发起怒来,谁都挡不住。
“朱大人,旨意已经下了,您如果不执行,可是抗旨呐,再说了,圣上也知道此事困难重重,但临行之际,圣上专门交代咱家,朱全忠为人刚毅果决,一定能为朕决次大事,倘若事成,朱全忠百年后可以配享庭庙。”
那宦官缓缓地说着,绵里带着针,还带着一些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兹事体大,此事臣需要与众位军将细细筹划方可。”朱温低声说道。
“那是自然,朱大人办事,朝廷一向是中意的,咱家就在府内静候大人的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