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冷,无星月。
兴仁大路荫孙街44号,“盛和粮店”门口的两盏灯笼焦躁地摇摆着,伙计石小四正在不紧不慢地上着门板,嘴里叨咕着,“啥破天?起劲儿刮风!”
这时,就见一个干瘦的身影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丁小四一个看,不是别人,正是老板费仲达,卢世堃的清风堂开堂九虎之一,分管天王坛和骁胜坛的费仲达。
此时的费仲达也不知道在哪里喝的酒,浑身酒气熏天,“啊……哏……我说……你丁小四都几点了?才……才关门?”
“哎呦,我的老爷呀,小的早就饿的不中了,这不是等您呢!可您也不回来,饭菜都凉了!二奶奶去后院打牌去了,走的时候告诉我说晚上不定几点回来,要您先睡。”
“哦……哦……这个肥娘们,我……哏……我懒得管她……啊……”话没说完,大嘴一张,“哇——”来了一个翻江倒海,把肚里的脏东西都吐在了门口,惺臭之气熏得丁小四直捂鼻子,“我的爷,您这是和哪个酒鬼喝的呀?他干嘛使劲灌您啊?”
“你……哪里来的废话?收拾了!都收拾了!”吐了出来后,费仲达感觉好了点儿,踉踉跄跄地进了店面里,歪坐在太师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壶就猛喝了一大口茶水,“啪嚓……”把白瓷茶壶摔在了地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小四!小四!收拾了!”
“哎呦,我的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有招惹您了?”哭丧着脸的丁小四连忙去找扫帚。
“老子……老子这日子过……过够了!老子不……不甘心!”
“老爷您的话我听不懂啊,一会儿我给您打盆水,您洗洗,就睡了吧,您又是看谁不顺眼了又?哦,对了,我忘记告诉您了,天黑前赵昌林三叔来找过您……”
“昌林?他没说啥事么?”
“没说,反正我看脸色不太好,我也没敢问。我就说您过午就一个人出去了,别的我啥也没说。”
“他来做什么呢?那……他没说去哪里找我了?”费仲达听说赵昌林来找他,酒就醒了许多。
“啥也没说,反正从脸色看,他不太乐呵……哦,对了,他说这么一句,‘我还能找不到你’?”
“就这一句?”
“嗯,就这一句。”
费仲达心中有点不落底,在屋里拖着昏沉而痛的脑袋,在屋里来回走,心想,他能去哪里找到我呢?
正在这时,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费老板?费老板在家不?”
“去开门!要是赵昌林就说我不在。”费仲达连忙用毛巾擦了擦脸和手,低声说。
丁小四不敢怠慢,慌忙去开门,“哎呦?先……先生?你是买米呀?还是找我们老板有事?”
“小矮子,你们老板呢?”来人气势汹汹,不像是赵昌林。
“老爷在……在家……”丁小四有点语无伦次。
谁呀?是警察厅特务科行动队队长陈骢,他大摇大摆地用手枪顶着丁小四的脑门儿进到屋里。
费仲达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啊呵呵,老弟,你是大忙人,怎么今夜来访啊?来,我们去后堂。”又对小四说,“我和陈队长去后面谈点事,你照应着点儿!没事别烦扰我们。”
“好嘞,老爷!”丁小四答应着。
“我说这屋里啥味儿呀?喝多了?”陈骢用手帕掩着鼻子,跟着费仲达进了后堂。
后堂里空无一人,一只白色京巴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费仲达也不知哪里气不顺,抓起京巴向门口外丢去,只听到那京巴一声惨叫,是死了。
“费爷这是杀了多年的兄弟,心中疼了?丰臣太君让我来,不为别的,就是来安慰你来了,毕竟让你做了你不愿意做的事啊,别说是人,就是狗也是有感情的。”陈骢话一出口,感觉有点失礼。
“你说啥话呢?有这么比方的么?”费仲达显然是多心了。
“啊呵呵……老哥别生气呀,我是话糙理不糙。这十根儿黄鱼是给您的,是丰田太君给您的大大奖赏。”
费仲达一见到陈骢放在面前的一大包黄鱼,心中略微平静点儿,“老弟你也是,和我你也是说话这么随便!”费仲达心知,这陈骢定是吞了十根黄鱼,可他也只能作罢。
“哈哈……老哥呀,我们的计划正在一步步推进,只要你找的哈尔巴岭上不出差错,我们就更好办了,先让那老卢头多活几天,等他的左膀右臂都没了,剩了一对虾兵蟹将,也就不足为虑了,到那时,我在暗,你在明,我们联手,这新京的地面就都是咱们的了……啊哈哈……”
两人正在相谈甚欢的时候,门外丁小四低声说,“老爷!赵昌林又来了!”
“啊?他来了!大事不好!”
陈骢顿时觉得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