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过午,新民胡同里本来就是客似云集的地方,此时更是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这胡同中的摆摊、做小生意的也都弃下生意不再去管了。
一个吹糖人的老头也跟着人群往里面挤,后面一个背着包卖针头线脑的中年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九叔,你那糖人不要了?都挤碎了。”
“碎就碎了,今天不挣钱也要看看。都说那个‘春风得意楼’被人砸了,这回砸得好,活该,你说那个得意楼多么猖狂,咱们做小买卖的谁要在他们门前摆摊,管保给你赶跑,更别说哪个穷苦人得到他的施舍了,不用提。”
“哦,是这样,这社会有钱的就是大爷,欺负咱穷老百姓,你看那日本人,哪个来他不是点头哈腰的,败类!”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插话说:“你知道那是什么门道?人家是当大官家开的馆子,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砸了馆子,咱们解恨了,可这砸馆子的人可要倒霉了,有热闹看了。”
“管他谁砸的呢,砸得好,活该挨砸,这群败类早就该砸。”
“小点声吧,这还不知道怎样收场呢,别让人家听见了,这世道……”
按下几个围观的人闲聊咱先不表,再看这“春风得意楼”除了光鲜的外表之外,再看店里一片狼藉,酒坛子、碗碟杯子都被砸得碎了一地,精致的古典酸枝木家具也都是掉腿的掉腿,面板开裂的开裂、掉漆的掉漆、拔榫卯的拔榫卯,再看那墙上的名人字画,有框的框碎了,带卷轴的轴掉了……
那个戴眼睛、瓜皮帽的老掌柜跪在地上,用手拿着被撕碎的账本,“我的两位大爷啊,这可让我怎么交账啊?别砸了,求求你们了……”
那个店小二和厨子们猫在后厨不敢出来,听得见三楼上两个大爷还在噼里啪啦地砸着,还不时传出叫骂声。
阴路飞表情痛苦,干叉着腰在大堂里来回踱步,“这叫什么事,你们都把眼睛长哪了?塞裤裆里了?这两个爷谁敢惹?别说你们了,我也只能是看着,说不上话去,吃就吃了,不要钱就得了,非得惹他们干啥?这可好,我二哥花了那么多的钱弄了像模像样的大酒楼,都让人给砸了……”
“阴爷,他……他不怪咱们啊,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位爷把一个女的抱下来,来人接走之后就开砸呀,还大骂着‘鲶鱼眼出来’……”
“‘鲶鱼眼’,谁是‘鲶鱼眼’?你不是,我不是,我二哥也不是啊,说谁呢?”
“这……这咱也不敢说……”
“不敢说?谁这么大胆子?不说,就让他们这样借着酒疯在这里继续砸?还不快点去找二爷?”
“好好,那小的这就去找二爷去,您帮着照看一下。”那个瓜皮帽掌柜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楼,冲进人群中去,人们都起哄,不给他腾空,“干嘛去呀赖掌柜?这回有人教训你们了吧?看平时把你们嘚瑟的,不可一世,这回好,遇到茬了吧?”
“他早就该砸,没把你活披了就是好的……”
那个赖掌柜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儿,钻出人群。
阴路飞腆着大肚子,也要做个样子,顺着乱七八糟的楼梯上到了三楼,一边上楼一边叫苦,“哎哟喂,我的爷,我的祖宗,别砸了……有话咱好好说不行么?我的陆副总监,您怎么也这么大的火气呀?有事你吩咐啊,让小的给您出气呀……”
到了三楼,一看这两爷没有消气的意思,程恭年抡着一条桌腿,仍在疯狂地砸着,把白色条纹衬衫都弄得脏兮兮的。
骆霜晨知道这阴路飞是什么货色,估计这酒楼与他和那个张霖佑固定是关系的,此时他的酒早就醒了,但他必须继续装下去,否则怕不好收场,“你是谁?我……爷我怎么不认识你?……爷我今天心里痛快,怎么地吧,就是痛快,就是个砸,怎么地?……”
“陆副总,陆大爷,您可高抬贵手吧,有事咱好商量。”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这家……酒楼的老板?不像,……你和我都是穿着警服的,不像是开酒楼的,大兄弟,给我砸……我看谁还敢挡着我,鲶鱼眼你不出来,爷就砸……”
阴路飞上前一把把骆霜晨的左胳臂拉住了,“陆大爷,求求您了,给个面子吧,我是宽城署的阴路飞啊,您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骆霜晨心想,我不认识你?我怎么能不认识你,一个狗腿子,早就听说他和那张景惠的二儿子总是混在一起,还时不时找纳兰三哥的朋友常继方的大都会的麻烦,今天不是爷我找的你,是你送上来的,我可得为我三哥好好惩治你一下,“那个你……叫阴啥?这个瓷花瓶你可得接好了,一会儿,我不砸,也得让我那个兄弟给砸了……”
阴路飞眼见骆霜晨操起一个半米高的青瓷花瓶,连忙伸手去接,他的手刚要接过来,骆霜晨把花瓶直接摔在了地上,落在地上的支起的凳子腿上,咕噜几下,“啪嚓----”碎了。
“你说你,怎么回事?让你……接住,你怎么也帮着我砸?你呀,来来把那个茶壶拿走啊……”
阴路飞哭道:“爷呀,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