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六年三月份的第一次“小朝会”,所议之事完完全全在皇帝刘彦钊的掌控之下,让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大权独揽”的感觉。但皇帝心里明白,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清流”和“外戚”两派看似屈服,但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实则是暗流激涌,他更要小心筹谋,不然一招不慎,很可能招致满盘皆输的结果。
小朝会的最后,皇帝身边的小黄门李亦德对众臣们宣布了一件事,可算是给一些官员注了一剂强心针——太后为皇帝扩充后宫,凡京中秩级六百石以上的官家都可以选派十三至十六岁的适龄女子参与甄选。
群臣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中一动,皇帝的后宫多少年了都只有徐皇后、崔夫人和东郭夫人三名女子,如今太后居然发下懿旨,替皇帝扩充后宫,而且限定是京城的官家女子,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意味着在崔氏和东郭氏把控的后宫里,安插进自己势力,甚至可以成为新的“外戚”!
散朝时,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讨今日皇帝的表现,感叹当今天子今非昔比了;然而讨论的更多的还是皇帝选妃一事,个个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未来的时局中为自己和家族谋得一个不错的站位。须知道,如今风光无比的崔氏一族,正是靠着崔太后为高祖皇帝生下了当今皇帝,才能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崔氏能够做到的,也意味着其他家族也能做到。
众臣散去之后,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脸落寞的皇帝,他看着空荡荡的“正阳殿”,心里五味杂陈。
“朕要江山稳固,又要后宫安宁,这是否就是所谓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刘彦钊自言自语着起身走出了宫殿,小黄门李亦德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脸的迷茫,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主子。
第二天,皇帝的诏谕下达:第一件事,丁式程卸任外太尉一职,转任胡骑将军,并“监督凉州、甘南、武狩、羌泉四郡军事”,治所暂定在安西将军府;第二件事,安西将军周绰调入京城,任命为外太尉;第三件事,暂押在禁卫军大营中身份有问题的人员全部转交廷尉府审理、法办,并免除了这些人员的主人家的法律责任。
然而对于扣押在禁卫军中人员的处置,皇帝实际上是“外松内紧”,表面上赦免了一大批涉事的家族和官员,但是实际上,廷尉府的审讯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每一个身份可疑之人都被严刑拷问,直至他们交待出自己的雇主,以及安排给自己的使命。这样一来,皇帝就真真切切地抓住了不少人的把柄,日后这些家族、官员若是不肯听话,这就是很好的“黑料”,想要处置他们,还怕找不到借口?
经历了几日的风声鹤唳之后,皇帝和太后的一纸诏令又让京城回复了往日的安宁祥和,这股和风也吹进了御史监察院,吹到了秦骧在思过院的监舍之中。
三月十二日一大早,监御史梁波平走入了秦骧的监舍内,将一封文书放在了桌案上。秦骧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兹有秦氏名骧者,原任京兆府尉一职,在职期间疏忽大意致人死亡,判其失职之过,免除官职,归家思过。”上面盖着“御史监察院”的大印,以及上御史周沐的签名。
“呼,总算是尘埃落定了!”秦骧将御史监察院的判决文书收好,又问梁波平道,“如此一来,本公子是否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先不急!”梁波平神秘兮兮地说道,“有一位‘故人’想见你一面。今夜酉时在恒阳东城的‘秋问天’茶楼小聚,望秦公子莫要推辞!”
梁波平提到“秋问天”这三个字时,秦骧眼神微微一变,脱口道:“原来梁御史也是杨太尉的人!”
“哈哈……”梁波平笑道,“只不过是一座茶楼而已,秦公子怎么就敢判定我是杨太尉的人?”
秦骧懒得和他啰嗦,站起身就走出了思过院的监舍,边走边摇头道:“梁御史啊梁御史,我说你看不清形势,你还是没能看清……”
梁波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一句话,顺手将秦骧留在桌案上的几张“棋局”收入怀中,也跟着他离开了思过院。
思过院门口,下御史白德虞手下的一名巡御史将秦骧叫住了,带着他进了白德虞的官署之中。一番虚礼之后,白德虞将两张薄纸塞进了秦骧手中,低声道:“回去后再看!”便让手下的巡御史将他请出了官署。
秦骧拿到这两张纸,心中激动万分,但当他看见在下御史官署门口晃悠的梁波平之后,克制住了立即查看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秦公子,下御史大人找你什么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梁波平似笑非笑地问道。
“梁波平,身为监御史负责监察京城百官,我已非官身,你就不能盯着别人吗?”秦骧没好气地说道。
梁波平“咳咳”干笑了两声,正欲说话间,忽然看见上御史周沐正朝他们走来。
“梁御史,廷尉府那边正在审查身份可疑之人,你去拟一份文书,我要与廷尉府交涉!”周沐对梁波平说道。
梁波平道了一声“诺”,又瞪了秦骧一眼,便悻悻地离开了。他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