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老汉的小儿子名“亚成”,原本在江东郡、绍稽郡一带经营生意,得知其兄长计孟成被冤杀后,散尽家财开始了为兄鸣冤之路。在淮西郡向时任巡察御史的白绍川投告之后,原本以为兄长的冤屈很快就可以伸张,岂料太子东巡江东郡不久之后就举起反旗,白绍川更被投入监牢,计亚成也不得不躲藏起来。
太子之乱被平定后,计亚成偷偷地溜进临邺城四下打探,得知巡察御史已经在牢中被杀,官方的说法是他“不肯附逆,太子怒而杀之”。被白绍川关进监牢的郡丞也在狱中“悬梁自尽”。然而当他来到那家诬告兄长的大户门前时,惊见他们全家已被灭门——无论男女老幼,一帮郡守府的差役正忙着清理尸体。
这就引起了计亚成的怀疑——白绍川不肯附逆而被太子杀死算是合情合理,但郡丞和这家大户并不牵扯逆案,一个身死监牢,另一个竟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凄凉结局,不得不令人起疑!直觉告诉计亚成,白绍川、郡丞之死和大户的灭门有着必然的联系,而这三者的交集就只有兄长的案子!杭兴正是要掩盖这桩案子才会对大户下手,甚至很有可能白绍川、郡丞也是他杀的。
得出这个推论,不禁使计亚成感觉到一丝恐惧——杭兴竟然如此狠辣,如果被他找到自己,那他和家中的老父想必也无法幸免!因而他连夜赶回家中,将计老汉藏到了绍稽郡的亲戚家中,直到弘文元年才敢返回老家。
而杭兴在平定太子之乱后,被朝廷赐予了“延陵亭侯”的爵位,不久之后被提拔入京,直接担任“九卿”之一的“卫尉卿”,掌管宫禁警卫,升迁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计亚成心知为兄伸冤无望,但他又不想白白放过杭兴,便也偷偷地来到京城,在京郊买了一间破瓦房,白天便一直在卫尉府四周转悠,监视着杭兴的一举一动。
这些年,与杭兴过从甚密的除了与“太子逆案”有着莫大关联的萧鲎,还有一名内宫的侍宦。此人与杭兴不直接在卫尉府见面,但每次见面杭兴都要严严实实地将自己包裹起来,生怕被别人认出;与他相见的侍宦也是一样的装扮,二人不时会在恒阳城西的一家茶肆中相见,时间都很仓促,不到半个时辰。
起初计亚成对这个人并没有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每次与此人见完面之后杭兴都会立即对宫城的布防做出调整,令人感觉是那个与他见面之人的命令一般。
后来计亚成趁着他们离开茶肆的时候暗中跟着那个人,只见他在恒阳城中弯弯绕绕了大半天,最后在钻进了宫城西侧一扇小门之中,他当时就怀疑那个人是内宫中的侍宦。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有一次他装作醉酒、故意将此人撞到在地,撤掉对方的遮挡后发现,果然是一个油光满面、不长胡须的老头子,一出口就是阴阳怪气的污言秽语,将计亚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当时他就将这个阉侍的模样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他时而扮成货郎,时而扮成乞丐,一直在杭兴的卫尉府周围打转,也查探到对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杭兴的原配在他担任江东郡守之时便已去世,他后来续娶了当地一名谢姓士绅的女儿,这位谢夫人极其善妒,对于相公的看管非常之严。纵然十年间仍一无所出,杭兴也不敢接纳新人进门,怕的就是这位谢夫人的雌威。
然而杭兴虽然不敢明着结纳新人入门,但在恒阳城西购置了一间小院子,偷偷地安置起“外室”来。这位“外室”也是江东人氏,是当年江东郡的士绅为巴结杭兴而献给他的,一直瞒着谢夫人秘密地安置在临邺城外。杭兴调入京城任职半年后,他才敢将这位“外室”接进京中,安置在恒阳城西。
计亚成对杭兴恨之入骨,曾经盘算着趁他密会“外室”的机会半路将他刺死,但想着家中老父无人送终,无奈打消了这个念头。
承平二十三年正月,六十六岁的老皇帝刘义臻突然病倒,朝廷内外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情绪——老皇帝若忽然晏驾,东宫之位空悬,恐引发后宫、诸皇子间一场权力争斗。
不过老皇帝的病势很快好转起来,并趁着自己还能视事,册立晋王刘彦钊为太子,并将其余三子全部分封出京,这才使恒阳城中密布的愁云烟消云散。而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宫城禁军的调动极为频繁,特别是对三位皇子的府邸加派了不少人手,而当时能进宫探视的就只有刘彦钊一位皇子。
对于这个现象,据事后人推测,必然是老皇帝下的命令,他要立刘彦钊为太子,当然要防备着其他三个儿子来捣乱。然而一直盯着杭兴的计亚成却有新的发现——杭兴在加强三位皇子府邸的看管之后,带着那名与他有联系的内宫侍宦一起进了晋王府,将刘彦钊请进了宫城之中,而第二天册立太子的诏书就下来了。
这样的发现不得不令计亚成汗毛倒竖,他敏感地意识到新太子的册立极有可能是一场阴谋,而杭兴在其中扮演着极为关键的角色!计亚成整个人几乎是发蒙的状态回到了住所,他已经不敢再有“报仇”的想法,他甚至想尽快逃离恒阳,离开这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