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妮?”
耳边传来了呼唤声,突兀地打断了思路,鲁妮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就在阿方索转身离开的短暂时间缝隙之中,她无意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魂游天外。
刚才,她的视线就这样愣愣地落在蓝礼身上,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男人,大脑之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绪也没有任何情绪,仅仅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一不小心就出神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莫名地,鲁妮就有些慌乱起来,急忙垂下了眼睑,掩饰地朝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做出了认真倾听的模样;但不由自主地,视线余光又再一次偷偷地瞥了蓝礼一眼,随后就发现,蓝礼正在专心致志地与内森交流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灯箱之中的光线柔软而轻盈地落在他的脸颊之上,勾勒出眼角的一抹神采。
“鲁妮!”
呼唤声再次响了起来,鲁妮的心跳猛地就失去了节奏,快速地收回视线,故作镇定地看向了站在眼前的剧务爱德华-布雷特,“怎么了?”
爱德华流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这让鲁妮越发窘迫起来。不过,鲁妮还是挺直了腰杆,迅速平复了心绪,再次切入了话题,重复地说道,“怎么了?”
爱德华也没有再继续咄咄逼人,轻轻咳嗽了两声,揭过了刚才的小小意外,“我是过来询问一下的,接下来这场戏,你准备下来吗?还是……”
话语还没有说完,鲁妮就提前打断了,“留在这里。”坚定地表示了自己的立场,并且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就留在这里对戏。不用担心我的状况,最辛苦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这一点点工作只是小事而已。我在这里挺好的。”
接下来的拍摄工作,鲁妮不需要出镜,只需要旁白对话即可。所以,如果鲁妮愿意的话,她完全可以脱下笨重的宇航服、离开重心不稳的篮子、摆脱炙热沉闷的灯箱,在更加舒服的环境之中,配合完成后续工作。
但,鲁妮拒绝了。
爱德华条件反射地还想要再劝说一番,但随即就注意到了鲁妮眉宇之间的坚毅,清冷的侧脸线条勾勒出一股飒爽英姿的韧劲,涌到嘴边的话语就更换了另外一个模样,“好的,我知道了。”
鲁妮点点头表示肯定,而后就抬起头,又一次看向了蓝礼。这一次,她没有闪躲,而是落落大方地投去了视线。
站在旁边的爱德华稍稍逗留了片刻,在开口道别和沉默离开之间,尴尬地犹豫了片刻,最后选择了后者,摸了摸鼻子,快步转身离开了,朝着剧组工作人员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保留原样”,然后,工作人员们都纷纷低声骚动起来,有人欢喜有人忧,嘻嘻哈哈的交头接耳声响在隐隐涌动着。
转眼之间,剧组就已经正式开拍一个月了。对于灯箱的存在,大家的情感可以说是爱恨交织。
因为它成功实现了随时随地自由转换光线的难题,这是革/命/性的突破;也因为它的狭窄、闷热和笨拙,仅仅只是站在灯箱之外工作,长时间之后就容易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更不要说置身其中了。
对于演员来说,尤其如此。
为了避免脱水的危险,两名演员的每一天拍摄都是一场体力、耐力和精力的多重考验,而且这不仅仅是马拉松——就如同是炙热高温之下的马拉松,同时还需要思考奥林匹克数学题,试图精确地计算出答案。难度之大,考验之严,着实是难以想象。
现在,鲁妮的工作终于到一段落,她可以正式摆脱灯箱了。
在许多工作人员看来,想当然地认为鲁妮肯定会选择离开,稍稍松一口气,因为任何人都想要逃离这个地狱;但有人却不认同,他们觉得鲁妮还是会留下,保持同样的状态,完成后续的对戏。双方都无法说服彼此,于是……赌局就诞生了。
鲁妮选择了留下。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却也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我告诉过你们,他们两个都是疯子……”赢得了赌局的工作人员悄悄地交换着视线,但话语只说了一半,随后就轻轻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敬业的演员。他们都是非常非常专业的演员,所有考量都是以工作为先的。”
话虽如此说,但所有人的视线再次投向灯箱时,那眼神还是不免开始琢磨起来。也许,疯狂确实是更加合适的形容词。
……
在息息索索的噪音之中,鲁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礼,细细地观察着他准备表演之前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睛、那张脸孔、那种神态都是截然不同的,似乎依旧是那个蓝礼,却又不再是那个蓝礼,这种感觉着实奇妙。
鲁妮不由再次想起了进入剧组的第一天,蓝礼的胆大妄为和石破天惊,彻底颠覆了人们对于演员的想法,即使是鲁妮自己也受到了惊吓。
蓝礼出现在摄影棚门口的那一刹那,鲁妮的心脏简直就停止了跳动。即使是现在,闭上眼睛,她依旧可以看到那张狼狈不堪、大汗淋漓的脸庞之上,绽放出令人侧目的耀眼光芒,然后……笑容就这样大大地上扬起来,如此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