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觉和嗅觉的弱化,进一步增强了听觉的敏感,连绵不绝的掌声被进一步放大,再放大,浑身都开始颤栗起来。
反思,这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细细品味;致敬,这是属于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掌声足足持续了一百二十秒,字幕终于走到了后半段,放映厅的灯光徐徐亮了起来,光明再现,现场的掌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上一层台阶,没有尖叫,没有口哨,没有欢呼,只是纯粹的掌声,沸腾的声响渐渐攀登上了高/潮,并且在托尼-凯耶和蓝礼-霍尔起身走向舞台前方时,达到了巅峰。
整个主会场都可以感觉到如同轻微地震般的丝丝震动。
那些没有进入首映式会场的观众们,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们,那些错过了首映邀约的记者们,一个个都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朝着主会场放映厅投去了视线。顶尖的隔音系统严严实实地将所有声响都留在了室内,但涌动而至的震动却清晰地传达出了一个事实真相:“超脱”,赢得了全场观众的支持,疯狂地。
这里是柏林电影节,不是热情好客的多伦多,任何一部作品都掌声雷动;不是商业至上的戛纳,好莱坞明星坐镇的作品总是可以得到观众的掌声;也不是克制有礼的威尼斯,即使想要破口大骂,但观众也会以简单的掌声感谢作品的上映。
这里是柏林。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面对讨厌的作品,中途退场的观众屡见不鲜;面对尖锐的作品,针锋相对的观点沸沸扬扬;面对糟糕的作品,批评声浪无比严苛、毫不留情。掌声?那是留给艺术的,不是商业,也不是垃圾,只能是艺术。
今天,“超脱”这部电影赢得了足足四分钟的起立鼓掌待遇,这在今年的柏林电影节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去年的“一次别离”得到了如此待遇,而今年的“超脱”又得到了如此待遇——还是说,蓝礼-霍尔?
整个剧组的主创人员都走上了舞台前方,全场雷动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马克只觉得自己的手掌都已经开始麻木了,红彤彤的掌心死了成千上万个细胞,但内心的亢奋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井喷着,转过头,马克就看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们:卡塔琳娜、查克和克里斯汀。
他们每个人都脸颊微微泛红,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用力地拍打着双手,不仅仅是鼓掌,更是将所有力量都宣泄了出来。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蓝礼的身影,整个灵魂都在嘶吼、欢呼、呐喊着,酣畅淋漓。
突然,马克干涩的眼眶就湿润了起来,温热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超脱”不是一部感人的电影,不足以让人潸然泪下,哀伤到苦涩、痛苦到绝望,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凝固了下来,只剩下茫然的呼救和无助的呼救;但此时此刻,汹涌的感动却狠狠地袭击了马克,因为蓝礼,因为那个将生命都奉献给了表演的演员。
马克没有看过“爱疯了”,也没有看过“抗癌的我”,仅仅只是因为“活埋”,那一部电影就让他喜欢上了这名演员;而现在,一部“超脱”则让他爱上了这位演员。
上帝,他是多么幸运。回想起昨晚,回想起红地毯,再回想起刚刚结束的“超脱”,马克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被击中了,然后泪水就滑落了下来,喜悦而幸福,嘴角的笑容肆意地绽放了开来。掌声,更加热烈了。
站在舞台正前方的托尼,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观众们的内心感想,于是,他推了推蓝礼,将这位电影当之无愧的最大功臣推向了台前。刹那间,全场的掌声再次突破了极限,犹如龙卷风过境一般,在放映厅里肆虐过境。
蓝礼站在原地,看着那一片涌动的热潮,感动和激动将胸膛塞得满满当当。他是如此喜欢这一刻,不是因为那热烈的掌声,而是因为那一双双感同身受、反思汹涌的眼睛。在这一刻,他知道,他完成了身为一名演员的任务,那种满足感,无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