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排成的圆阵一百五十步之外停住了脚步。龙首,龙身先后脱离,分开,重新变成四支队伍,不慌不忙追向正在仓皇逃命的四万禁军。交缠的龙尾则快速变成一个锐利的楔形,尖锋处对准圆阵中央,就像匕首对着一只鸡蛋!
“有,有种就,就来,来杀了我!”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然后又再度紧绷,王健几乎要被折磨发疯。哑着嗓子,大声咆哮。红色的眼泪顺着眼眶淌个不停。
很明显,对手在戏弄他,蔑视他。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和他麾下的八千断后死士,放在心上。
扑上来摆出一幅想要将所有人全歼的架势,不过是在故弄虚玄,扰乱这边的军心。打击这边的士气。而如今虚玄弄完了,就立刻曝露出了真实意图。留下一少部分人马看住断后者们,令其无法轻举妄动。大部分人马,则继续去追杀撤退的禁军。
“嗖嗖嗖……”几名王氏兄弟的铁杆党羽,再也无法忍受被敌军如此羞辱。在圆阵中央拉开角弓,朝着对手射出冷箭。
圆阵是最不适合发动进攻的阵形,射出去冷箭,还没等飞到敌军头顶,就被河风吹歪了方向。而楔形队伍当中的太子嫡系,却连还击都懒得还击。只是将唢呐换成了画角,吹出了一段低沉的旋律。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如母牛在呼唤晚归的乳牛,如麋鹿在寻找失散的幼鹿。
不用任何人将角声转化成语言,圆阵中的禁军将士,就听懂了对手想要表达的意思。整个队伍忽然颤了颤,裂开数道缝隙。几十名兵卒丢下兵器,四散奔逃。
对方念在与他们同是大周将士份上,不愿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如果还有退路的话,又怎么可能愿意对自家袍泽刀剑相向?所以,不如自行离去。从此隐姓埋名,找个谁都不认识的乡村了此余生。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
角声继续低低的吹,温柔、凄婉,隐隐还透着几分无奈与关切。更多的禁军将士丢下武器,逃向陌生的旷野。更大更长的裂缝出现在圆阵上,将其分割得支离破碎!
有人自认为是被王家兄弟协裹,不会被判处极刑。干脆丢下兵器,脱下头盔,主动走向了对面。还有人,则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把自己交了出去,任由对手处置。
“不准跑,不准投降。顶住,站起来,不要走!谁都不准走!老子平时待你们不薄。老子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王健的叫喊声,已经彻底变成了嚎啕。一边流着泪,他一边张开双臂,去阻拦麾下将士的离开。但是,除了百余名铁杆心腹之外,其余的禁军将士,都厌恶地转过脸,侧着身子,从他的手指边缘走过,谁都不肯再多做任何停留。
“你们——”王健接连拦了十几次,收获得只有绝望。抬头看了看自家兄长留下的帅旗,他一咬牙,将横刀迅速搭上自己的脖颈,“你们都走吧,我们兄弟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
说罢,猛地将右手一扯。“噗!”红光溅起,洒满整个旗面!
“这厮!”正策马冲向他,准备将其生擒活捉的高怀亮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拉住了坐骑。“这厮倒也算个汉子!”
“赌输了光棍罢了!”符昭文带着几十名亲兵追过来,摇着头叹息。“算了,装没看见算了。殿下有令,让咱们俩去接应令尊和符老将军。此人的尸体,自然有人会偷偷带走!”
“也罢!”高怀亮想了想,迟疑着拨转了马头,任由王健的铁杆心腹们,围着此人尸体放声嚎啕。
他和符昭文两个,一人为高行周的次子,一人为符彦卿的侄儿,且都是柴荣的嫡系,此刻代表柴荣去迎接友军,最恰当不过。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表明身份,只要把头盔上的护面甲推起来,露出脸孔和眼睛,立刻就能被护送到对方的帅旗之下。
然而符彦卿和高行周两个,却对自家晚辈的到来,极为困惑。先后愣了愣,旋即不约而同地追问道:“你们不去追杀王峻,跑来瞎耽误什么功夫?老夫又不是不认识路!太子,嗯,那姓郑的小子刚才在弄什么虚玄?不过是几千残兵,解决起来居然如此周折?”
“殿下说,禁军将士都是被王峻和王殷协裹,罪不至死!”
“郑兄弟说,他不愿意看到自己人流血!”
高怀亮和符昭文想都不想,带着几分自豪大声回应。
从数日前决定起兵那时起,他们两个都一直跟在柴荣身边,几乎亲眼目睹了整个力挽天河的过程。从柴荣带领三千五百骑兵踏上归途,到曹州恶战,奇袭胙城,会师灵河,然后再到今天的血战破敌。
柴荣的大度仁厚,赵匡胤的骁勇善战和郑子明的足智多谋,都给二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跟这样的同伴在一起,他们每时每刻都觉得脸上光彩。他们提起大伙所做一起的每件事,都会本能地为自己感到自豪。
“胡闹!”
“妇人之仁!”
身为是两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