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半宽。中间还有七八条小路和小街,彼此交错相连。与大街和大路一起,将众多座帐篷分割得一群一簇,整整齐齐。
沿着宽阔的主路和主街两侧,则有数十个充作商铺的纯白色帐篷。每座帐篷都在顶部开着一圈儿窗口,让阳光从天上直接射下来,将里边的各色商品,照得耀眼生花。
为了拉拢行商们前来交易,在靠近中央大帐的位置,还特地设了数座缝着彩色丝绦的“花帐”,要么充当酒肆,要么充当旅馆。甚至连中原集市不可或缺的赌场和妓院,都给原封不动照搬了过来。耳朵上挂着明晃晃的珠环,脚腕上系着铃铛的粟特歌姬,就站在赌场和妓院的门口儿,对着过客不停地搔首弄姿。
赵匡胤哪里有心情观赏这街市的繁华?横抱着早已昏迷多时的韩晶,大步流星直奔药师所在的帐篷。一路花钱加塞儿,很快,就将自己从队伍末尾移动到了队伍最前方,进而被两个药材童子领进了帐门。
“你们几个也别干等着,赶紧去租几个彼此乡邻的帐篷。等一会儿药师给晶娘开了方子,咱们也好有个地方去熬药休息!”柴荣行事素来周到,回头看了看,冲着自己的心腹随从们吩咐。
“诺!”三名郭家死士拱了下手,迅速消失于人群当中。宁子明则继续跟柴荣两个,在原地耐心等待。不多时,死士们又结伴而回,手里拿着一串明晃晃的铁牌,呈给柴荣仔细验看,“禀东家,帐篷已经租到。就在往动数第三个路口,一共是四座花帐,正好彼此乡邻,属于同一家主人。里边床榻桌椅,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好!如果有什么其他可添置的,你们三个也去添置一些。看情形,咱们至少得在此地逗留小半个月!”柴荣想了想,又低声吩咐。
“我也跟着去看看吧,大哥。”这回,没等三个郭家的死士回应,宁子明抢先拱手请示。
“你?也好!你肯定比他们三个老粗仔细!”柴荣只以为自家三弟年少贪玩儿,想了想,轻轻点头。
接下来的等待时间,就有些漫长了。周围嘤嘤嗡嗡的说话声,也变得异常噪呱。偏偏那些人说得大多数还都是中原话,虽然带着明显的云州口音,却一字不漏朝柴荣的耳朵里头钻。
“你听说了吗?中原又换皇帝啦!”
“可不是么,三天两头换一个皇帝,就没个消停时候!”
“换得越快,老百姓就越是没好日子过。就像咱们当年,要不是几个皇子和公主瞎折腾……”
“唉!可不是么?幽州人不要咱们,族长原本还想像乌介诸部那样,带着大伙迁入中原呢!这下,也没指望了!”(注1)
“迁回去又能怎么样,契丹兵马一南下,还不是被人家给撵了兔子?”
“唉——”
叹息声如刀,戳得柴荣的心脏好生难受。万方来朝,四夷宾服,乃是他在书中读到的,关于汉唐盛世的描述。如今,回鹘人已经走到了中原的边上,却因为看到了中原的混乱和孱弱,又迷茫地停住了脚步!
而重整河山,再现盛世,又何谈容易?自家义父郭威,为此眠沙卧雪数十年,到了半百之岁,依旧还看不见任何希望。各地诸侯、土匪,流寇、豪强,还有挟技自重的读书人,一个比一个目光短浅,一个比一个无耻下流,只看到自家门口那一亩三分地儿,却不知道,契丹人已经在塞外迅速崛起,辽蛮已经马上就要成为当世第一大国!
正烦躁间,忽然听到“嘭!”地一声巨响。随即,就看到赵匡胤双臂托着韩晶,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帐篷。在其身后,则有一名花白胡须,年龄看上去足足有七十开外的老者,一边追,一边高声喊道:“兀那汉子,你别傻了!金疮痉过了七日,神仙难救。你与其带着她东奔西跑,让她继续受罪。还不如将她托付给大光明神,焚去残躯和前世今生罪孽,早日进入天国!”(注2)
“你这个庸医治不得,未必天下就无人能治!”赵匡胤双目尽赤,扭头冲着光明教的药师大吼。
这下,可是犯了众怒。周围摩尼教的信徒,护教的兵卒,还有曾经受过药师好处或者等着药师治疗的百姓们,“呼啦!”一下围拢过来,将赵匡胤兄妹二人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上师请不要生气,各位兄弟,也请不要冲动!我等知罪,知罪!”好在柴荣见多识广,发觉情况不对,赶紧冲到赵匡胤身边,手打火焰状,朝着四周不断赔礼。“我这兄弟怀里抱的是他未过门儿的媳妇。求医不得,心智错乱,所以才对上师口出不敬之言。我等愿意向大光明神献祭,洗刷此罪。开请上师和诸位兄弟宽恕则个!”
他长得白白净净,一表人才。又打扮得雍容华贵,通晓明教礼节。周围的信众们见了,胸中的怒火立刻就减弱了三分。又听他说愿意向大光明神献祭,火头就又十去其四。待看清楚了赵匡胤悲痛欲绝的表情和其怀里早已经气息奄奄的韩晶,最后三分怒火也化成了余烬,纷纷侧开身体,让出一条道路,由着二人踉跄离去。
柴荣留在原地,又朝老药师行了个礼,放下了一锭银子为谢,然后才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