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罩袍掖了掖,挡住大腿根儿处被烧出来的破洞。然后抓起仆妇们留下的剪子,狠狠将烛芯一分为二。(注3)
失去了半截烛芯的蜡烛,忽然一暗,旋即变得愈发明亮。他被烛光印在墙上的影子也瞬间矮去了半截,旋即一跳老高。
自家大儿子符昭序的能力,守住符家目前的基业,已经非常勉强。做了国君,即便不是石重贵第二,也是第二个李从珂。这年头,诸侯对国君可没多少忠心可言,只要朝廷稍显颓势,诸侯便会立刻起兵奔赴汴梁,弑君如同各鸡。亲眼目睹过后唐与后晋的灭亡,符彦卿对诸多同行们的品行,不报任何指望。
若是废了昭序,换老二昭信……,猛然间,有个充满希望的想法,跳入了他的心头。他的二儿子符昭信,可是比老大强出太多。可老二昭信身子骨又向来孱弱,明显不是一个长寿的相。皇家的废立,也不像普通百姓家的家主易位那么简单,被废者要么幽禁终生,要么死路一条。亲手将老大送上绝路,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老二寿尽而夭,即便坐拥江山万里,他符彦卿余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到了此时,他就忍不住抱怨起老天爷不长眼睛来。如果女儿也可以继承皇位的话,他的长女符妫,倒是远超两个成年儿子的最佳人选。他符家所建立的大秦,必将超越大唐大汉……
“嘭——!”正苦笑着胡思乱想之际,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刚刚还在他心里被废了一次的长子符昭序,手里抓着一份黄色的绫罗,兴冲冲地闯了进来,“阿爷,阿爷,北边,北边又有钦差来了。要,要封您做中原之主!”
“什么?”符彦卿眉头猛地一皱,两眼中间寒光四射,“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向为父禀告,就私自去见他?”
“刚,刚到!”符昭序兴奋得难以自抑,根本注意到自家老父的反应。挥了回手中的黄色绫罗,继续大声补充,“二弟,二弟说您今天心情不好,早早就睡下了。把钦差大人给挡了驾。亏得,亏得我正好路过驿馆,见到二弟亲自安排他们住宿,就顺口问清楚了情况。”
顺口一问,肯定是瞎话。自家大儿子对被勒令交出衙内亲军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故意给老二找茬,然后跑来告黑状。对此,符彦卿不用琢磨,也能了解得清清楚楚。然而,他生气的却不是两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而是符昭序现在的态度,好像捡了天大的便宜般,恨不得立刻摆开香案,对着北方顶礼膜拜。
“以后你尽管读书习武,不要再管家里其他的事情!”强压住心中失望,符彦卿将头再度转向墙壁上的战场形势图,沉声吩咐。
“可,可大辽要封,封您做皇帝啊!”符昭序这才察觉到父亲的态度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愣了愣,喃喃地补充。“他们说,他们说赵延寿与杜重威人望都不足与您比肩,李守贞和侯益等人实力又太孱弱。此时此刻,只有您最适合站出来收拾残局,与大辽共治天下!”
这是新任皇帝耶律阮命人写在圣旨里头的原话,深得符昭序本人的认同。非但如此,最近一段时间里,符家的那些文职幕僚们,也公开说过类似的话语。大辽燕王赵延寿屡屡引契丹兵攻打中原,邺都留守杜重威曾经在滹沱河畔屈膝投敌,两人的名声在中原各地都臭不可闻。李守贞、侯益等辈崛起时间又太短,无论威望和实力,都不能跟符彦卿相比。所以,一旦刘知远败亡,符彦卿将是取而代之的不二人选,谁也无法质疑。
然而,此时此刻,符昭序说得越明白,符彦卿心中越是绝望。转过身,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来自辽国的圣旨,直接递到了烛火之上。
“呼……”金黄色的丝绸立刻被点燃,明亮的火焰瞬间跳起数尺高。符昭序本能地上前抢救,却被自家父亲一脚踢出老远。“滚,滚回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禁足半年。半年之内,敢再出门,老夫,老夫就将你从族谱中除名!”
说着话,他抽出横刀,将“圣旨”挑在半空中,亲眼看着此物烧成一堆灰烬。然后,才对冲到屋门口,不知所措的亲兵们吩咐,“将他押回自己的院子,禁足,没老夫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速去,速去。”
“这……,是!”亲兵们犹豫着答应,上前搀扶起已经吓傻了的符昭序,低声劝告,“走吧,世子。国公爷正在火头上,您,您有什么委屈,不妨……”
“尔等休要滥做好人,老夫这次,无论他搬出谁来说情,老夫也绝不会再宽恕他!”符彦卿耳朵敏锐,追上前,大声补充,“否则,尔等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亲兵们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赶紧搀扶着符昭序,快步逃远。
符彦卿恨得牙根儿都痒痒,如困兽般在烛光下兜了几个圈子。终于把心一横,又追出门外,大声道:“来人,把那几个传旨的契丹钦差,连同他们的随从,全给我拖到城外去活埋了!一个都不要漏网!”
“啊!”符昭序还磨蹭着没有走远,惊叫一声转过身,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大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莫非他得了失心疯不成?人家大辽国分明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