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鹿鸣 (六)
先跟自己的父亲通气,利用家族力量,争取更多的缓冲时间。然后再用救命药方来跟刘知远讨价还价,令其暂且收起对二皇子的杀心。
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扶摇子给指点的这两招,貌似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可这两招真的会有效果么?常婉莹却不敢确定。她不敢确定父亲对自己的疼爱,能不能抵得上对刘知远的忠诚?更不敢确定,汉王刘知远对前朝皇子的戒心,会不会低于他自己的性命?
“你现在先照我说的做。至少在坐稳皇位之前,汉王不敢明着谋害你八师兄。至于他坐稳了皇位之后…… 唉,届时咱们再见招拆招吧!凡事总得有个开头,不能指望着一蹴而就!”看到自家徒儿脸上的迟疑之色,扶摇子想了想,叹息着补充。
“谢师父!”常婉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给自家师父行了个礼,然后迟疑着站起身。
在没有任何最佳对策的时候,做一些事情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这是她父亲常思的处事法则,不知不觉间早已刻在了她的骨头里。让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选择闭目等死。
“行了,擦擦眼睛,去做事吧。山里风大,当心做下病根儿!”扶摇子又摆了下手,转过身,背影被山风吹得极为萧索。
他被人称为陆地神仙,可他这个神仙,终究还是陆地上的,飞不到天空中,也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而世间诸侯和帝王,却据说个个都是真龙转生。诸候一怒,赤血千里,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常婉莹又默默对着师父的背影行了个礼,缓缓走入道观的西跨院。在那座院子,有十几个专门负责保护她家将,可供她随意差遣。个个都忠诚可靠,武艺了得。然而,跟河东汉军这支庞然大物相比,十几个家将简直连根寒毛都算不上。因此,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规划下面的每一步动作。待一切都于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布置妥当之后,已经是太阳西斜。
尽管已经累得筋疲力竭,少女却没有立刻躺下休息。而是鬼使神差般,就被双脚带着朝东跨院客房走去。那个被她用一碗“还魂汤”放翻了的家伙,平素就睡在东跨院从前面数第一个房间。也不知道现在醒来没有?如果遗忘一切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先前到底是不是再装傻?是不是内心里对过去所有的事情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放心,不甘心,还有一点点少女所特有的好奇,驱使着她必须再去多看上一眼。
也许一眼之后,所有谜团都水落石出。也许他醒来之后,忽然意识到她是他最该相信的人,然后就会像小时候犯了错一样,立刻装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请求她的原谅。那样的话,她是该原谅他呢,还是先狠狠收拾他一顿?好像收拾他一顿也挺好的,这小子从小就欠揍,每次都不挨打不长记性。
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几个正百无聊赖的师兄见了,赶紧主动躲得远远。对于自家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师妹,大伙可不想招惹太多。首先谁都吃不消她那些匪夷所思的的报复手段。其次,自家师父是出了名的“护小头”。只要小师妹的眼泪一开闸,招惹了她的那个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常婉莹却突然变得非常腼腆,红着脸站在门口迟疑了半晌,才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练过武的人听觉非常敏锐,她早就听清楚了,屋子里边除了均匀的呼吸声之外,没有其他动静。很显然那个混蛋还在昏睡。
他不会被真的毒成一个傻子吧?猛然间,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紧张,所有羞涩被驱逐到了九霄云外。抬腿向里冲了两步,她又再度将双脚硬生生地停住。身体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一双眼睛,恰恰看到了这辈子最为熟悉的那张面孔。
比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黑了一些,但眉毛、鼻子、嘴唇和脸型都丝毫微变。连熟睡时的表情都与往昔依稀相似,带着几分满足和顽皮。
在她记忆里,他是最知足常乐的一个,从没想过跟自家哥哥争夺什么太子之位。哪怕某些有心的人出言怂恿,他通常也是以装傻充愣的行为来拒绝。对了,装傻!装傻是他三大绝技之首,从小就玩得出神入化。无论闯下多大的祸,只要他把黑溜溜的眼睛睁到最大,然后露出一脸无辜,就可以逃脱绝大部分责罚。当然,自己的姐姐常婉淑的拳头属于绝对例外。
如果他最近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呢?自己先前所做的那些,会不会是帮了倒忙?可他为什么连自己都信不过?自己和姐姐分明在尽一切可能地在救他的命,这里又是荒山野岭的小道观而不是太原城内的汉王府?
不对,他失去记忆的事情肯定不是装出来的。可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病症,可以选择性地忘掉一些,而留下另外一些?哪怕忘掉和留下的事情彼此紧密相连!师父先前说要治好这种病,唯一的办法是他自己肯主动打开心结,可他的遭遇那么惨,周围又危险重重,他怎么可能去主动敞开心扉.....?
一桩桩,一件件,越想,少女的心思越乱,头脑越昏沉。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床边,抱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