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在秋月寺中一连坐了三日。
寺内的一颗梧桐树下,他盘坐于落叶间,叩息闭目,间或仰,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气血正在逐渐沉寂下去,体壳渐渐地虚弱,气机流转间,变得越加生涩。
这是道心崩裂必然的结果。
而杜泽的道心上,更不时生出新的裂痕,让他的体魄更加迅的衰败下去。
——哪怕道心并未彻底破裂,还留下了一线生机,饶是如此,杜泽的肉身也变得越衰弱。仔细想来,倘若他的道心彻底破碎,恐怕便从此再无重修之机,甚至更无生理了。
但不知为何,杜泽一直坐在梧桐下,不动声,衣衫染尘,但他的眉目间却没有任何痛苦遗憾,只有淡淡的疑问,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东西。
就这样,一直到了三日后。
洪易终于从玉京城内回来了。
少年人清脆的足音从寺外响起,在青石路板上“哒哒”行来,带着春风得意的味道,而少年的声音更是还在寺外就传了过来:
“老师……这一次的乡试,徒儿得了解元——玉京城中乡试第一的解元!”
少年人冲入寺内,脸上兀自带着笑意,但看着那个盘坐在树下的青年,脸上的脸却瞬间变为了惊愕。
“老师,你……”
“做的不错。”
听到洪易喜悦的声音,杜泽想到了本源位面那些因为考到好成绩,于是便兴奋地一路冲回家拿着成绩单给父母看的普通少年,脸上自然便带上了温和的笑意。但是看到了洪易惊诧的表情后,他目光微微一闪,清淡问道:
“怎么了?”
洪易张了张嘴,好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呐呐道:
“老师……你白头了。”
白头?
“是吗?”
杜泽骤然一愣,旋即一笑,目光微微一转,第一次看见了鬓边一掠而过的白丝。
在梧桐树下坐了三日,直到现在,他竟才现,原来自己已然白半。
“倒也无事。”
只是微微一愣,杜泽旋即默然,却不以为意。
看着洪易仍旧愣愣看着他的目光,杜泽微一皱眉,便摇头道:
“生老病死,白青丝,人间常态。你我皆修行者,求长生久视,何必多虑?”
听到杜泽的棒喝,洪易终于回过了神,讷讷地“嗯”了一声,只是看着杜泽的目光中却仍带着些许惊疑和奇异。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今天的老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数日之前的老师,看起来霸道无比,举手投足间都似乎带着一股决定众生的睥睨气势,立在那里,既如高天,犹如山脉。
而今日的老师,却显得有些……奇怪。
老师坐在梧桐树下,肩落黄叶,鬓遍白,依然是那副青年的身姿,但眉目间既有老人看破沧桑的平淡,又有少年人汲汲思索的执着。
同以前那名老师相比,这个老师看起来好像少了一些虚无感,减了些许太上忘情的苍寂。但却多了很多……人的感觉?
不过不论怎么说,面对着这样的老师,洪易觉得令人宽慰了许多。他甚至还多了少许喜悦。
“洪易。”
“哎——!”杜泽突然叫了他一声,让洪易回过了神,他定睛一看,杜泽看着他,目光深邃,又好像有些游离,仿佛在看着天地太虚一般。
“老师,你有什么吩咐……”
“我要走了。”
听到杜泽的声音,洪易身子一震,愕然地看着他:“老师,我还想多学一点时间的,我还未战胜洪玄机……”
听到洪易的话,杜泽摇头一笑,神微凛:
“若是让我来一手一脚指导你,你虽然能在短时间内便踏上武道极境,休说打败洪玄机,便是踏破人仙,晋入造物主的境界也是易如反掌。但若是如此,只怕你的成就也止步于阳神境界里,再无能更进一步,更别说脱彼岸了……”
“……古来横绝一世,战天斗地的人物,即使在自己的道路上得到了一些襄助,但大部分时候,还是靠自己一招一式战出来一片天地的……太古阳神天生地养,故而能成就天地至强。而上古圣皇虽然也堪为一时之尊,却都受了长生大帝的引导,因此再没能取得如造化,长生那样的成就。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盘皇罢了,但却也并未脱出长生大帝的窠臼,终究不能长生久视,踏足彼岸之前……”
而洪易听到这里,却觉得心潮难平。毕竟杜泽口中视为平辈的长生,造化,可都是太古时的神话强者,而他略微叹息的,亦是上古时期的撼世圣皇。
在洪易看来,这位老师声音清淡,不动声,但娓娓道来间,却似乎带着一股纵古烁今的意味,平平静静间,天地都在言谈之中。
这样的气魄,实在让他颇为神往。
看着少年神间的异彩,杜泽想了想,便微微一笑。
以他的思维,自然很容易明白洪易这样十六七岁少年人的心绪。如果是在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