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有时候,是一种很莫名,却是人性中最真实的东西。
这个村庄饱受过干旱的天灾,幸得鼠王解救,方才从绝境中走出。那些村民不可能不清楚鼠王的诡异,但在人们眼中,正与邪,善与恶的区分又是什么?
对于他们而言,恶鬼也罢,妖怪也罢,仙人也罢,哪怕是高高在身的神灵也罢,只要救了他们,只要让村民们彼此还能拥抱,还要感受到对面怀里的温度,那些无论给予他们这一切的人是谁,对他们来说,都是心怀敬仰的神。
“其实我们很早就猜疑过。”周福苦笑,目光里透着一丝痛苦,“从鼠大仙来到我们村庄开始,鼠党成灾,毫不惧怕村民……”
“既然你们清楚,为何还要供奉我?”鼠王心神不定,仍未从老人的话音中清醒过来。
一切变化得太快了,它完全没有想象过,自己的离开,会对村庄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周福默然,抬头与鼠王对视,喃喃道:“那些年,田垄收成丰厚,我们解决温饱后尚有余粮,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亦有信仰之意。”
“现在,你明白当年的经过了吧?”凌锋依靠在石墙上,目光平静地盯着鼠王。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鼠王神情激动,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偌大的躯壳哐哐地后退了两步,轰的一声倒坐在地上。
周福小心翼翼地走前了两步,目光带着渴望的神色,问道:“鼠大仙,这些年您都去哪里了?自从您离开了我们村庄,鼠党就肆无忌惮地破坏我们的田垄,我们没有办法,只好驱赶它们。”
“不要再说了!”鼠王痛苦地抱住脑袋。
周福老人一怔,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凌锋叹了口气,走到老人身旁,轻声说道:“它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可……当年我们……”老人不信。
凌锋抬手,打断他的话,平静道:“任何生灵,都有劫难伴随,它不可能守护你们一辈子,它同样会累,同样会痛苦,就好像现在这样。”
在他们眼前,那只体型巨大的鼠王双目出神,喃喃自语,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坐在地上,露出哀伤的神情,眼眶中有泪光在闪烁。
“一念善恶,是你的自以为在作怪罢了。”凌锋一语点破。
“鼠大仙……”老人见鼠王默不作声,轻轻叫唤它的名字。
凌锋深深地看了鼠王一眼,转头看向老人,道:“招魂的时间到了,我是时候送你回阴司了。”
扑通——
一刹那,周福老人再次猛地双脚跪在地上,朝着鼠王拜了三拜,大声说道:“请鼠大仙继续守护我们的村庄!”
“我……”鼠王震惊。
“回去吧。”凌锋一挥手,手掌中泛起金光,金色经文将老人围绕,再度化作一抹烟雾,将他送出了洞外。
鼠洞里陷入沉默,鼠精们围在鼠王的四周吱吱地叫着,那么多年过去了,它们从未见过鼠王如此神伤。
周胖子默默地走到凌锋身旁,低声问道:“你这般大费周章,是不是打算放过这群鼠妖?”
“众生普渡,方证菩提。”凌锋轻轻一笑,淡然道:“所谓普渡,并非赶尽杀绝,若有善念,皆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摆渡人,谢谢你。”鼠王沉默了很久,最后吐出这几个字,“你要将我杀掉吗……”
凌锋一听,嘴角掀起一丝弧度,反问道:“你很想死吗?你的这些徒子徒孙怎么办?难道刚才周福的请求,你就打算这样放弃了?”
鼠王震惊,凌锋话里的意思,它怎么不懂,当即惊讶地道:“你打算放过我!?”
周胖子打了个哈欠,咧嘴笑道:“念你尚未害人,姑且饶你一命。”
“我没跟你说话。”鼠王目光变冷,它可没忘记鼠精们身上的剑痕,对着凌锋咬了咬牙,十分不解地问道:“你是摆渡人,我也违反了六界规定,你真的不杀我?”
“法理不外人情。”凌锋双手一晃,镇魂摄魄枪化作灵焱消散,他伸了个懒腰,皱眉反问:“规矩是死的,你守护村庄百载,乃是福缘,亦是功德,我为什么非要杀你?”
周胖子两颗眼珠打了个滑溜,总感觉凌锋这话哪里不对劲,但仔细想想又没明白过来,只好气愤地盯着那鼠王。
自己好歹是茅山天师,他丫的,这妖灵眼中怎么只有摆渡人?周胖子感觉自己的地位不保了。
“……谢谢!”鼠王深深地看了凌锋一眼。
凌锋一笑,摆了摆手,从怀中摸出一物,说道:“你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福报。但既然被我碰见了,我也不可能视若不见,这判官笔木乃是阴司审判善恶之物,一旦你动了邪念,不论多远,我都会再来找你的。”
鼠王点了点头,脸色坦然。
凌锋弹指,判官笔木化作一抹黑影,有灵焱包裹,射进鼠王体内。
鼠群吱吱地怪叫起来,十分担忧。
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