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道:“消息是刚刚收到的,你们来的晚,所以不知道。宁全忠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周湛想了想道:“恕我直言,这蜀地宁全忠去得,主公去不得。幽云宠信正隆,河东却处处遭猜疑,虎离山林会被犬欺的。”
梅华庵道:“那是虎落平阳,蜀地不是平阳地,蜀地也有山林。”
周湛道:“你们二位明明肚子里有货,为何不明说,真急死人了。”
张显道:“大都督可留意到蜀中战局虽然糜烂,集结在河南的兵马却无一兵一卒赴援,这是为何?”
周湛道:“朝廷对河东不放心,这个我知道。但朝廷是不可能同时在河东和蜀地开战的,他没那个实力。”
张显道:“有没有实力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心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旦河东不奉诏,或敷衍了事,幽云、河北之兵真的会援蜀吗?我看未必。届时平蜀若成,河东会成为蜀地的同党,平蜀若败,河东亦是蜀地的同党。举天下而攻河东,凶多吉少。与蜀地比起来河东才是某些人的心腹之患。”
周湛道:“主公在河东他们尚有此念,主公若离开,岂非正称了他们的心意?”
梅华庵接着说道:“主公出征,是为国平蜀,占着大义,则万般幻象尽破。”
周湛虽不甚了了,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他也就当自己什么都懂了。
李默望着周湛说道:“我走之后,河东就仰赖张先生和你了。闭门自守过自己的日子,休要管他人门前是非,遇到强横不讲理的来打门,退一步,让一让,示弱不争便是了,不必跟他急赤白脸的。”
梅华庵道:“大都督要切记,只要河东、潞泽在手里,万般幻象尽破。若是二者不可兼得舍枝蔓而护腹心,守土为上,根基牢,则一切幻象尽破。”
周湛道:“我明白了,一定守好根基。”
……
得知李默奉诏出征,而且河东精锐尽出,宁是敬大喜,在勤政殿里对众臣道:“谁说武定王有不臣之心,武定王镇守河东是因为河东新附,地方不平,不得不迁移以镇抚。而今河东平复,武定王奉诏平蜀,乃是国家的忠臣啊。”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手不停的在抖。
说完之后,口角开始流口水,面颊上的肌肉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太子宁买道奏请皇帝回宫休养。
宁是敬没有反对。
回到寝宫建安宫后,宁是敬喝了汤药,精神稍振,对侍立在面前的宁买道说:“拟诏,召回李德安,用李默为行营都统。”
宁买道奏道:“儿臣不解,李默为何这个时候肯奉诏伐蜀,他就不怕回不去河东了吗?”
宁是敬冷笑:“蜀地若平,河东岂能独存?他奉诏伐蜀,占的是大义,纵然留他在蜀地,也不失为一镇诸侯。他若不肯奉诏,平蜀之后,朕岂能容他。天下精兵挥戈北上,那时候河东能守得住吗?”
宁买道似懂非懂。
宁是敬叹了口气:这个儿子论才智到底比不上宁买正。
他半生算计,终于得偿所愿,登临大宝,君临海内。可惜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北海一役,终成千古之恨。
眼下他已时日无多,一腔的抱负付诸东流,如何把手上的江山传承下去才是他最为关心的。他当然不会相信宁买正真跟李默一条心,但这个儿子聪明过了头,轻佻浮躁,没有福根,如何继承他的事业?
所以他选择了宁买道。
天下尚未一统,国无长君非社稷之福,可供他选择的人其实并不多。
“河东精锐倾巢而出,这很好,李默总算不糊涂。若他能平定蜀地,可以留他一条性命,就让他待在蜀地,无非费些民脂民膏养着他。”
宁买道担心地说:“若他把蜀地变成河东?”
宁是敬道:“蜀地、河东地理闭塞,易成割据之局,但河东之地易进取,蜀地则不同,蜀地为困守之地,自古割据蜀地者绝无好下场。他自愿进笼困守,如何能不成全他?”
宁买道言道:“有件事,儿臣想了很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父皇为何非要留着李默?”
宁是敬抬起头盯着儿子,目光有些寒冷。
宁买道打了个寒颤,畏怯地低下了头。
“你问的很好。因为他其实是个忠臣。”
李默率所部河东军两万人渡河西进,沿渭水北岸向西,枢密院的命令是让他们走褒斜道。皇帝虽然不准李默靠近长安,却还是派了宰相冯布、吏部尚书宁是谨出城设酒慰劳。
冯布解释说宁是敬原本是打算召见李默的,却因旧疾复发,所以召见只能临时取消,希望李默不要介意。李默知道冯布并没有撒谎,根据宫中眼线禀报宁是敬的身体每况愈下,旧疾复发时痛彻心扉,手不能写,口不能言。
冯布举杯敬酒道:“万里赴戎机,边关霜如雪。此一去必大长国威,千秋史册亦见大王威名。”李默道:“不敢,李默奉诏只为尽忠王命,岂敢博取虚名。”
宁是谨道:“一别数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