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是敬派人随军去接收突厥人的皇史宬,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也只能装着不知道。突厥人的皇史宬被一把大火烧掉了,宁是敬感兴趣的那些东西踪迹不见,内心难免疑惑,这件事他尚还能解释,毕竟受命接收皇史宬的不是他。
北伐过程中他多次擅做主张,难免会引起皇帝的猜疑,这还能说的过去,毕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主将应有临机决断之权,这是宁是敬亲自赋予他的特权。但另外有些事处理的就不那么顺畅了。前次宁桑在镇东城滥杀无辜,李默担心会引起辽东各部的反弹,建议宁是敬撤换宁桑,结果宁是敬非但没有同意,反而加重了他的权柄。
击破突厥王庭后,北伐大军遭遇了寒流,李默出于全军将士的安危考虑,决意撤军,又一次与宁是敬产生了分歧,这次争执更为严重,最后不得不以尚铁牛的自我牺牲为代价,才化解了君臣之间的尴尬,最后这次宁是敬武断地用宁全忠(宁桑)替代邱清泉担任幽州主帅,其中蕴含的深意更是值得玩味啊。
北伐建功后,李默的声望如日中天,皇帝的威望也达到了巅峰,君臣如双星闪耀,光明了大夏的天空。
然而天无二日。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在竭力宣扬他的功德,这难道不是在皇帝面前给他上眼药?
自古权臣多半没有好下场,想到这李默的内心变得灰暗起来,面对孙大牙的质询也只能回之以一声苦笑。
第二天,李默找到关东和,商议城中饥民的事。
关东和因为忤逆了皇帝的心意,被留在了宁州,名义上是重用,实际是贬逐,所以兴致萧瑟,打不起精神来。
李默道:“城中饥民太多,难免会对士气造成冲击,我的意思是不是拿点存粮出来赈济一下灾民?”关东和抬头望了眼李默,心里嘀咕:真是利令智昏,怎么就膨胀成这个样子了。拿军粮赈济灾民,这个时候,你真不怕有人怀疑你造反?
于是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些粮食是军粮,是为明年大军北伐准备的,私自动用怕是不好吧?而且……”
关东和笑了笑。
李默明白他的意思,略加思忖,继续说道:“你说的是,不过也不能放任饥民于不顾。这件事还得另觅良策。”
关东和道:“下官记得先皇在世时明有诏令,各地官府有抚民之责,对那些急官府之所急,赈济民于水火的良善之辈,官府可以给予一定的奖掖。北都乃大夏的龙兴之地,积善之家又何止一户两户,郡王若能说动城中良善之家去赈济灾民,岂非两全其美?”
李默闻言大喜,关东和此言正和他意,就算他不说他也会这么做,只是借他的嘴说出来却又别有一番意义。
而且通过此事,也证实了关东和被宁是敬伤的不轻,心生怨怼,这对他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送走了关东和,他找来兴元府长史陈河阳,对他说:“宁州乃龙兴之地,积善之家多如牛毛,怎么会坐视饥民饿死呢,你去看看哪些善人在做善事,发现一个重奖一个。”
陈河阳眼睛一亮,起身道:“卑职这就去办。”
宁州的积善之家的确很多,所以宁州人很快就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以留宁的六大侯爵牵头,一共有十二位大善人开设粥棚赈济灾民。这些大善人世居宁州,人脉宽厚,德望很高,由他们出来做慈善,百姓欢欣,朝廷放心,李默也落了个轻松。
做善事当然是要花钱的,这些钱当然是善人们自掏腰包,但李默也没有让善人们吃亏,他遵照宁是勤在世时的做法,对行善之人予以重奖,荣誉上,物质上,奖赏的十分慷慨。
所以吃在饥民嘴里的粮食转了个弯儿还是记在了兴元府的仓库账上。
实惠让穷苦百姓得了,好名声给了行善的善人,账却被官府背了。当然皇帝并不在乎仓库里的那三瓜俩枣,他关注的是某人会不会借机捞取声望。
“李默假借城中大户之手赈济灾民,摘清了他自己。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为何对陛下您处处设防,他若没有贰心,何至于此。而且,我听说他赈济的灾民里,很多是草原上的胡虏。他周济这么多胡虏又是什么意思?陛下啊,其人羽翼已经丰满,您不可不防啊。”
有谗臣向宁是敬进言,让宁是敬的心忽然乱了起来。
既救民于水火,又摘清了他自己,这个人果然是生了贰心啊。
严酷的冬季渐渐过去,关中春暖花开时节,草原上冷硬的冻土正在解冻,荒芜的原野上正慢慢恢复着生机,大兵荒加上这场“千古白灾”使得草原上一片哀嚎,八成多的部落没有挺过这场灾难,幸存者成群结队向南进发,他们的牛羊死于白灾,南下劫掠是他们唯一的生途。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突厥汗国已经崩溃,大夏正强壮。
李默严阵以待,对南犯之敌给予迎头痛击。
碰壁之后,一些部落故技重施,假归附之名,希望能蒙混过关,骗吃骗喝,等灾难过去,再来一次反噬。过去的许多年他们都是这么干的,灾荒之年,他们先是动手抢,抢不到就假装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