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府尹的交椅空了有四十天,终于迎来了新府尹的屁股。
詹芳的兄弟詹洋从凤翔府尹升任京兆府尹。
詹府尹一上台就保举改造御街、万年街有功的长安县县令宁买臣为京兆少尹,得到允可后即着手清理洪川任上的冤案,李仙儿很快就被平冤昭雪,无罪释放。
这些天因李默的庇护,李仙儿没受什么委屈,但坐牢的滋味并不好受,京兆府的大牢阴暗潮湿闷热,她虽有《静心咒》护体,体重仍是直线下降,瘦的快能飞起来。
来京兆府接她出狱的是易红莲和春风里的几位好姐妹,她的万千恩客们都选择了回避,视她为不祥之人。
李仙儿交接了手续,拿回自己的东西,在箠青的陪伴下走出监所大院。她一眼就看到了易红莲和昔日的姐妹,但她仍四处张望,易红莲迎上去,笑道:“别看了,他没来。”
李仙儿不免有些失望。
易红莲就在她耳边安慰道:“洪川在宋州做了叛徒,惹得龙颜大怒,他如今实在是不方便抛头露面。你多体谅吧。”
李仙儿听了这话,心意稍解,按照规矩换下衣裳,净面洗手,重新结了发髻,又喝了解秽酒去除了秽气,正要登上易红莲的车,猛然间却瞧见了不远处的树荫下停着的一辆黑油布马车。马车很普通,车夫身材雄壮,身穿麻衣,没有胡子,她一眼就认了那是李默的亲随尚铁牛。
一刹那,她的眼泪狂飙而出,她一把推开好姐妹们,提起裙子飞快奔向那辆马车,兴奋的像个怀春少女。
坐在车里的正是李默,他隔着挡帘望着奔跑中的李仙儿,她的欣悦,她的渴望,都干干净净写在她娇美的面庞上。
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脱胎换骨,完全属于他了。
他支开挡帘,含笑向她伸出手,扶着她上了车,挡帘放下,马车启动,众目睽睽下,吱吱呀呀地走了。
易红莲对几个昔日的姐妹说:“京城四美,从此成为传说了。”
几日后一个震惊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官场,宋州参军洪川做了可耻的叛徒。他抛家弃业跑到了江都,向萧咸摇尾乞怜。
萧咸对这条主动找上门的狗很感兴趣,封他做了谏议大夫,还专门为他在江都敕建了府邸。这一幕让长安的皇帝倍感屈辱,他恶狠狠地在左寺坊呈报的处置方案上批了一个“可”字。
半个月后,江都新贵洪川在后园赏花时不慎失足落水,溺死在自家的藕塘里。
洪川叛逃后,有关他的种种恶行都被无情地揭露了出来。
抄家灭门,祸及子孙。
许多人从落井下石的无情杀戮中找到了一丝快感,一些因洪川被贬的官员也重新回到了朝堂并重新得到重用。
洪川就像是一枚被意外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这圈涟漪当初在飓风的帮衬下差点演化成席卷朝堂的滔天巨浪,但可惜的是它尚未成势就被人无情地掐灭了。
浮华散尽,李默不情愿地被人推上了神坛。
但他知道站在神坛上的未必一定就是神,也有可能是献祭的牲口。
推他上神坛的人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奇男子,为了一个女人跟天掰了一回手腕,而且竟然奇迹般地赢了。
但李默心里明白跟天掰手腕的不是他一个,而且一大群人。
天输了,这证明天也不是万能的,万物运行自有他的规律,逆天行之,天也会输。
“天”后来总结经验教训,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应该火力全开,更不应该对着一群人火力全开。臣工们也是人,他们有着人的全部弱点,自私,冷漠,鼠目寸光,他们的个体是渺小的,匍匐在“天”的面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但一旦面临生死存亡,他们也会抱团,抱团之后他们就不再恐惧,而变得凶残无比。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是这样一群狼?
低估他们,就会收获屈辱。
而他非但低估了他们,也高估了自己,所以这杯苦酒是他自己酿造的。
饮下这杯苦酒后,天想通了很多道理,丢失的自信满满又恢复了起来。
天毕竟是天,宇宙中最厉害的。
臣终究是臣,朕一日为君,尔等终归是臣。来日方长,咱们君臣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吧。
为了表彰李默在京兆尹任内督造的两条大街,宁是勤敕令李默改任军器使,仍然管着军器监。但与判军器监事不同,军器使是皇帝的使者,天子的代表,代表的是皇帝本人,干起来更有面子,监管起军器监来更显得名正言顺。
只是有一样宁是勤不方便告诉李默,这军器使素来是内官出任,内官也有能干的,但再能干的内官也没有男人的那个东西,内官都是去了势的嘛。
你李默不是能干吗,那好,朕先去了你的势,看你还能得瑟到几时。
李默为此郁闷了一晚上,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进宫谢恩去了。
“势”在我的心里,只要我的心不垮,谁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