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他脑子昏沉沉的,坐在车上吐了自己一身,便剥了袍服,打发车马先回去,只留尚铁牛、穆坤两个在身边,走到半道尿急,就在街边扶着一棵榆树尿了起来。
恰好一队京兆逻卒巡夜打这过,见李默当街撒野,就喝道:“干什么的?”
李默瞅了眼他手里的灯笼,认出是京兆府的人,便道:“干啥的,撒尿的,老子尿急不在这撒去你们家撒呀。”
逻卒闻言大怒,眼见三个人身着便装,年纪都不大,便当是那个衙署的小吏。京兆府的人怕官又不怕官,怕大官要官当红的官,不怕那些吊儿郎当在大街上撒尿的官。
“哪来的,跑到京兆府来撒野,这天子脚下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你,把家伙收起来,跟我去京兆府走一趟吧。”
两个逻卒见李默不理睬,试着来拉李默,穆坤伸出一只手,怪眼一翻:“就凭你们?”
逻卒火头嘿道:“凭我们怎么啦,在长安城还有京兆府办不了的事?给我拿下。”
几个逻卒一发狠,拿着绳索就往李默头上套。
尚铁牛大吼一声,两把斧头亮了出来。他的兵器换过很多种,最近才喜欢上双斧,这对精钢战斧是军器监高人锻造,朴质无华,锋利无匹。尚铁牛抡圆了一通乱砍,他吼声如雷,状若疯虎,吓得几个逻卒如惊飞之鸟,四离五散。
众人畏惧尚铁牛的勇悍,不敢再来啰嗦,却又不甘心,一面派人回去叫支援,一面尾随着李默三人。
李默现在酒也醒了几分,他也不想跟这帮逻卒论短长,输赢都太掉价。
三人浩浩荡荡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身后缀着一小撮鬼鬼祟祟的逻卒,看起来十分滑稽。走到兴庆坊的门口,李默故意不走卫国公府西门,而是从坊门进入。
那群逻卒留住脚步,远远地望了望没敢再跟来。
李默三人没进卫国公府,可能不是卫国公的人,但难保不是卫国公身边的人。这些王公大将们进城后作威作福,部曲们也跟耀武扬威,有时候比主子们还难缠,这些部曲里亲近的有脸面的都跟着主人居住在府里,稍次一等的就近居住。以卫国公今日的权势,他的部曲还不得把整个兴庆坊都住满了?看这三个人口气那么大,性子那么燥,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难保不是卫国公的部曲,这样人岂是京兆府能开罪的起的?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没了主意,想撤又不甘心,就留在坊门外等。
这时节叫的支援到了,带队的是一名逻长,挺着大肚子走的气喘吁吁,胖脸上都是热汗,逮着人紧张地问:“人在哪呢?都是些什么人?”
“进坊里去了,不是卫国公府的人,从南门进的。头,咱们怎么办?”
“这些人像刺客吗?”
“不像。”
“是拿着弓弩准备造反吗?”
“不是。”
“那还留在这干啥?人家兴许就是喝醉酒了在大街上散步呢。多事。回去。”逻长豪气地把手一挥,准备撤。
“可他们违背宵禁了。”一个逻卒不识时务地嚷了出来。
“哦,是吗,小六,要不你进去问问,你别怕,我们在外面支援你。”
小六缩起脑袋不吭声了。
“还不快走!等着人请你们吃饭吗?”
挨了逻长一顿训斥后,几个人耷拉着脑袋怏怏离去。
李默三人进了坊门后并没有急着回府,他在观察这群逻卒下一步怎么做,宵禁是朝廷颁布的禁令,由金吾卫军和京兆府负责执行,理论上任何犯禁之人都可以当场逮捕,拘捕者可当场格杀,犯禁被捕者,平民重责四十军棍后充军,官员削职为民,现役军人则罪加一等。
他们今晚是参加兵部的宴会,为公务,所以夜行不算犯禁,但他们没有亮明身份,说明情由,所以又算犯禁。
李默本想从京兆逻卒对他们的处理上一窥京城的气氛。
令他失望的是,长安的宵禁已经松弛了,执法者失之过软是违法者的福音,却是对守法者的不公平,亦非国家之福。
他叹了口气,谢过坊官,继续向前走。
路过一个坊内街口,黑影里突然窜出来两个锦衣小厮来,唬的尚铁牛、穆坤一阵紧张,刀斧出鞘,如临大敌。
两个锦衣小厮气质不错,胆量也可以,刀斧在前竟丝毫不害怕。趴在地上磕头,口称国公爷留步。
二人自称是李仙儿门下弟子,年纪大的头顶上举过李仙儿的素帖。
因说道:“我家主人已备下薄酒,恭候国公爷大驾。”
李仙儿找李默是什么事,李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夏建国前夕,这个女人自荐枕席,曲意奉承他,他承认自己动过心,曾有意收纳她。然而岁月无情,事多变故。大夏建国后,李默东征西讨,身不离鞍,经常不在长安。李仙儿难耐寂寞,遂重操旧业,不久就恢复鼎盛,每日门前冠盖云集,座上宾客世家权贵,公子王孙,巨商大贾,名流墨客,江湖豪杰,应有尽有,早把他李默忘到了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