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金忠气鼓鼓的回到宣徽院,坐着正运气的功夫,天下司的邹正德优哉游哉地踱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紫砂壶,走两步啄一口,显得怡然自得。
戴金忠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哟,原来是掌印使大人,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邹正德跟戴金忠素来不和,一直是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戴金忠对邹正德到宣徽院来很奇怪。
“老哥哥还生我的气呢,要说您气性也真大,这都多少年的过节了。”
邹正德嬉皮笑脸,凑在戴金忠身边坐了下去,身边的小宦官给他的紫砂壶里添了些茶水。来者都是客,何况人家还是个贵客呢。
“听说含元殿的地龙坏了?”
“啊,坏了,怎么,你们天下司什么时候也改行搞装修了,你们能修吗,你们若是能修,我就包给你们修,给你个好价钱啊。”
邹正德嘿嘿笑着,修房子,那他哪会。
“卫尉寺的老张晚上请你去喝两杯。”
“哪个老张?张博新?”
戴金忠心里有数了,含元殿在两年前被雷劈掉一个角,烧了半边殿堂,后来重新整修过,当时主持整修的就是张博喜,这个不通的地龙肯定是张博喜搞的鬼,消息一传出去,他就坐不住了,他自己不敢出面,却找了邹正德来说项。
戴金忠暗自得意,早前发现地龙有毛病,大伙都主张瞒着盖着,悄悄地搞定,唯有他高瞻远瞩地大声嚷了出去,他心里很明白,只要自己敢嚷出去,有人会比他更紧张更着急,会争着抢着帮他把事情摆平。
你瞧,自己不过是随便嚷了两嗓子,有人就坐不住了,请邹正德来说项了。
戴金忠瞥了眼邹正德:“你老弟不会也牵扯其中吧。”
邹正德笑道:“那怎么会呢,不可能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戴金忠晚上出去会了张博喜一面,第二天就有一群人拿着工部的牌符进宫来维修地龙,所费虽然浩大,但都由张博喜一力承担,没花宣徽院一个字儿,戴金忠自不必说,上下管事的都平白得了许多好处。
再次视察含元殿,戴金忠很满意,整个大殿已经恢复如初了,这地龙烧的就是暖和啊。
“行了,把炭火撤了,还有七天呢,这么烧着多浪费啊。撤了,撤了。”
……
十二月初的几天,长安城里连降了好几场冷雨,气温是一天天冷了下去。
似乎一夜之间,整座城就进入了寒冬。
这天寒地冻的,人人都伸不开手,一个个裹的厚厚的,穿的暖暖的,烤着炭火,坐着热炕,进入过冬状态。
冷雨中,一支饥肠辘辘的大军正在长安以东三十里处挣扎,他们衣甲破败,个个面有菜色,他们就是王顺德的拱日军。
距离长安还有七十里的地方,王顺德就被召进宫里了。
说是皇帝要在含元殿召集满朝文武,给王顺德加官进爵,然后登台拜将,任用他为西部兵马总监,辅佐陈王殿下浩浩荡荡杀奔秦州去。
主将这一走,这支从东方来的军队就成了没爹娘的野孩子,没人管没人问,没吃没喝,下雨了没地方躲,连个雨具都没有,只能梗着脑袋干淋着。
好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自更加寒冷的辽河流域,天性耐寒,否则早就稀里哗啦了。
眼下虽然没有稀里哗啦,但情况也很不乐观,伤员正在剧增,怨气正在拢聚。
前面出现了一支锦衣禁军,大军被迫停止前进。
眼看着区区几十号人就把这样一支庞大的大军截停,几个禁军军官乐的眉花眼笑,什么百战劲旅,什么桀骜不驯,狗屁,就算你是一头狮子到了长安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金吾卫护军中尉张申泽大大咧咧地用马鞭一指:“传我的话,叫他们当家的过来见我。”
“中尉,王泽茂是从四品游击将军,我们这样过去于礼不合。”劝谏张申泽的是军中司戈石杜卜。
“石杜卜,你哪头的,咱们是天子爪牙,御前禁卫,见官大一级,莫说他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就是将军,大将军,咱们面前也没他逞能的份儿。愣着干什么,你要违抗军令吗?”
不必张申泽开口,早有人把石杜卜呵斥了一顿。
石杜卜出身凤翔边军,积功做到陪戎校尉,他那位做州官的岳丈积劳成疾死在任上,皇帝体恤老臣的忠贞,下诏将他调入禁军,以示安抚。
由边军调入禁军,这本是一件美差,但禁军的腐朽没落让石杜卜很不适应,常有牢骚出口,他的同僚对他这位从边地来的土豹子也十分排斥,石杜卜在军中深感孤立。
今天这事他本不想开口,奈何张申泽人头猪脑,竟然狂妄到这种程度,他忍不住还是说了话,但看来这话是白说了。这帮世家出身的禁军将领,天生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他们眼里,南衙军尤其是边军,天生就是贱命,吃苦,流血,送死那是应该的,犯不着去同情他们。
护军中尉官阶正七品,对方主将是从四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