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海将必要的消息送回给萧如薰知道之后,自己便在杜康咏的支持之下全面开始了行动。
行动的内容主要就是调查和统计,眼下最该做的事情是弄清楚大肚子病在江南地区的规模和染病人群。
不管医疗条件如何,总要想办法施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慢慢的死掉,这对于大秦来说也是重要的劳动力。
皇帝陛下的基本精神就是发现一个治疗一个,集中全江南的医疗力量对大肚子病展开治疗。
于是杜康咏在南直隶的范围内下达了通知,让各地方政府官员立刻组织人手对各自辖境之内患有大肚子病或者曾经患有大肚子病的人口进行充分统计,统计范围要下至每个乡村的每户人家,而数字要精确到个位数。
又一项重要的任务下达了,东南三省已经充分建立起来的州县乡三级制度和农会制度是完成这次大统计的先决条件,没有这样完成的铺开的官员系统,这样的统计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搞定。
眼下任务一经下达,地方政府立刻动员起来手上所有能动员的力量,立刻按照上面的要求,对地方上患有大肚子病的人们进行一次干脆而彻底的统计。
江南本地人对这个病症的了解还是蛮多的,知道皇帝决定对这个病下手的时候,他们都很惊讶。
他们觉得皇帝还真是心系百姓,连百姓生病了都要亲自吩咐照看,然后等慢慢下去统计,具体的数字汇总之后,很多人才慢慢变了脸色。
人数之多超乎了想象。
往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这个病的存在,而是其他的一些问题,比如饥荒,水灾,旱灾,兵灾等等,所以这个病带来的危害就被掩盖住了,但是眼下,其他的问题都开始得到了解决,于是大肚子病的问题无法掩盖,逐渐浮出水面。
从一开始一万两万,到十几天后足足统计出来五六万,再到一个月以后统计人数达到了十一万,整个南直隶的范围内就已经这样多了,而且这还不是整个南直隶,只是半个南直隶还不到。
杜康咏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忍不住用手擦了擦,觉得喉咙干燥的厉害,不停的咽唾沫。
刚当上南直隶巡抚的时候还感觉自己光宗耀祖志得意满了,结果这才多久,大肚子病的事情如当头一棒狠狠的敲在了他的脑袋上,把他敲的头晕眼花不知所措。
居然有那么多人患病,居然有那么多户家庭失去了劳动力,土地无法耕种,这将会极大的影响南直隶的粮食生产工作,中央布置下来的工作完成不了,人还死了那么多,对于杜康咏来说,无异于政治生涯的结束。
从来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大肚子病却会在所有人漠视的情况下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是真要说起来,大抵是以前的老爷们从来也不想着下乡去看问题,也不想着去接触民间的穷困为民请命,只是一味的漠视,一味的掩盖,一味的粉饰太平罢了。
土改以来,粮食产量节节攀升,人们连声叫好,让不少官员都沉浸在了巨大的满足感当中。
这毫无疑问是一记闷棍砸在了所有感觉良好的官员头上。
一村一乡一县的确不算什么,但是统计到整个南直隶来看,数字就是惊心动魄了。
眼看着人数一天天地变得更多更多,从下面的州县乡回来的统计人员面色凝重的带来十几二十人三十人四十人的数据,虽然单个看起来不多,但是在南直隶这种传统意义上人口稠密的地区,累加起来就是个天文数字。
八月底,浙江和福建还有湖广江西等沿江省份也开始同步进行大肚子病普查的时候,南直隶的普查已经全面铺开了。
整个数据杜康咏手上有一份,萧如薰那儿也有一份,同步更新。
就目前所掌握的数据来看,正在患病和曾经患病但是又莫名其妙恢复的人数已经突破了四十万,有些患病严重的村庄里大部分人都患病了,有些一家五口人全都是大肚子,几岁的小孩子也是大肚子。
还有不少人家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得了大肚子病躺在床上干不了活起不来,家里只有年幼的孩子和女人,日子眼看着就过不下去了。
有些人家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得了大肚子病,只有孩子没生病,坐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父亲和母亲也没什么力气给他弄饭吃。
有几户人家一推开门,浓浓的尸臭味直接把前来统计的官员给熏得差点晕过去,尖叫声此起彼伏。
到手没多久的土地还没来得及收获更多的稻米和土豆,就躺在床上下不来了,肚子挺得老高,看不起病,没有办法治病。
没得病的人坐在一起愁眉苦脸,已经得病的人基本上就是在等死。
村子里面和乡里面虽然有向上反映的,但是反映的人不多,有些地方甚至习以为常不当回事,直到中央的政令下达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一统计就统计出了不知多少的问题,目之所见是惊人的祸难与贫穷。
整个南直隶官场为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