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院一片悄然,清晰地能够听到府门启锁和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来人询问门役:“柳大人睡下了?快快将他叫起,请他到前厅接旨!”听到这声音,柳宜悬着的心落到肚里,刘氏也平静了许多,看来这不是灭门之祸。柳宜悄悄安慰刘氏说:“没事的,夫人,放心吧。”
他整了整衣冠,从容地走向前厅:刘氏吩咐婷婷带这小柳三变到小耳房去歇息,就轻手轻脚地去到前厅屏风后探听。小柳三变出于好奇,也执拗地要去前厅看个究竟,婷婷无奈,只好依他。在前厅,崇安县令郭元向柳宜拱了拱手:“哪有请柳大人接旨!”他边说边从衙役所捧的红漆盘中取出了黄绫。柳宜惶惑不安地跪了下去,郭元展开黄绫朗声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着乞假回籍工部郎中柳宜,限接旨后十日回京!钦此。”
“微臣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崇安县令宣读诏书后又说:“柳大人,此去京都约二千余里,圣上限大人十日之内抵达京都汴梁,这路程远,时间短。恐延误圣谕,大人必须在明日拂晓前启程。下官已备下三匹快马,派两名兵丁护送,烦请大人今晚务必备好行装吧!”
“有劳贵县长了,明早辰时,且在寒舍门前恭候!”
县令走后,柳宜伸手在额头上一抹,竟然都是冰冷的汗珠,他急忙转进内室,刘氏已知内情,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但又感到有些忧虑:“老爷,如今正是盛夏,酷暑难耐,长途跋涉,你一路小心中暑,保重身体..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柳宜仰起了脸望着柳宜说:“阿爹,说好了你明天教我学词,你一走就学不成了。这皇帝老子的话就那么大,说走就要走。阿爹,你走了哪个教我作词呢?”
柳宜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还真的迷上了词赋,笑着说道:
“好,我走之后,让你娘亲教你,你娘可是个才女啊,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呢。
变儿,以后可不许信口胡言,皇帝老子的话真的比天还大呢,摸儿子的头,对妻子说:“夫人,既然变儿这样喜欢词,你先把后主的词教给他,再让他读读温庭筠的《金荃集》,等他更好地掌握了词曲的奥秘后,闲时再教他一二。记住,圣贤书一定不能有半点荒废,此子天赋极高,今后扬我柳家门楣。怕是要仰赖他呢!”
随后,一家人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刚破晓,柳宜就由县里派来的兵丁护送,乘着快马,匆匆向北而去。他的一去,满心都怀揣着不安,他不知此次奉旨回京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他深知这位太宗皇帝,心狠手辣。京师传闻,太祖皇帝是他的兄长,居然在关键时刻,为夺得皇位而对他的兄长下了毒手,对自己的同胞手足都可以杀害,何况对他这个降臣?想到这里,他就更加怀念死去的后主,后主心地宽厚,在他的御前为臣,不必担心意外的不测。他在北上途中,感慨万千,在马上口占了一首七绝:
冒曙扬尘黯自伤,
纵然驰马意彷徨。
儒冠误我林泉约,
回首乡关总渺茫。
四天之后,他们三人策马驰到弋阳驿馆。在沐浴更衣之后。只听得馆外一阵马嘶,旋即听到有人问驿丞:“崇安柳大人可曾到达?”
柳宜急忙走出来答道:“下官正是!”他顺势一眼瞥去,只见来人是位四十多岁的宫内太监装束,肩上挂一黄绫包袱,难道是圣上又来了新的旨意。他正猜疑,这位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开口道:“您就是崇安柳大人,请在这儿接旨!”
他赶忙跪了下来,口呼“万岁”。这位太监朗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近日黄河水涨,晋、陕均遇特大洪灾,卿昔日居官水吏,治淮卓有成效,着即驰赴渑池,助枢密副使范仲淹合力治黄,工竣后,再行来京。钦此:”
“谢主龙恩”后,他接过黄绫,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来了。
当晚,安顿行囊之后他在驿馆写了一封家信,向夫人报了平安,又叮嘱了教永儿词曲一事,请随来的护兵捎回崇安十里梅林。自柳宜接旨匆匆北上,刘氏的心一直七上八下,不知丈夫京都之行是凶是吉。当她接到丈夫途中的来信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声气,悬着的心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