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儿喜闹,哄然而应。当下寻着一处可堪算计处,鲁智深吩咐小二捧出饼食酒浆。那小二还以为来了个大生意,叫了两个壮汉过来,整屉整屉的糕饼捧将出来。智深边吃边看,几次欲发号令,总见有小儿取饼,不忍,又吃了几碗酒。见那打尖处客人几将散尽,又来了几个送柴的骡马客户,恐怕纠纷起来落了下风,智深不敢再等,将刀砍在桌上,道:“都吃好了吗?”众儿哄然起身,还有几人将桌上未吃完的糕饼也取了,拨步便向大路上奔去。
店小二大惊,还以为众儿撒泼,唯恐坏了碗盘,直奔鲁智深来告。没想到鲁智深将刀插入刀鞘,道:“洒家无钱,便吃你一顿。”小二一呆,从没见到有如此光明正大来吃白食,实在缺少应对,嘴张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如何讨要。
那边帮忙的壮汉却听不过,群儿四散开来,也不知该追哪个是好,见鲁智深还未走,齐奔过来。智深也不逃开,唱个诺道:“便打架,洒家不怕,不信可试试洒家这条禅杖。可洒家实在为难,也不想动手,便放过了这帮孩儿如何?”
那边小七领着孩子早已上路,见无人来追,倒也没趣。稍稍回转来,望着鲁智深道:“大和尚,我等已经走了,你还等什么?”
鲁智深招了招手,迈大步跟上来,身后那小二并壮汉还愣在当地,望着智深背影渐远,才跳起脚乱骂,却终究没人敢追来。
急走了二三里,见离那打尖处远了,众儿脚步才慢了,聚回鲁智深跟前,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还有两个将出二三十钱,递与智深。鲁智深问道钱从何来,孩儿答道刚才乱中见桌上有钱,一道取了来。智深暗叹口气,道:“取人钱财,洒家也自做过。可今日事,总是教洒家心中不安,今后再不可如此。”
众儿见鲁智深郑重,都应了,小七道:“大和尚你便做了咱班头如何?咱们尽可赚钱,买酒奉与你吃。”鲁智深只是摇头,道:“那吾与那崔班主何异?”小七道:“以前我们不甘,现在则是情愿,这便是异处。”鲁智深还是摇头,道:“若是为口吃食便如此做,太也气闷,再休提此事。”
一行人默默再走,鲁智深终知不是长法,便也不再催促,慢慢行到安陵镇。鲁智深让小七领着孩儿寻个树荫下歇了,自己问清路径,也不携禅杖,朝白马寺而来。
鲁智深并未来过白马寺,只是当初在渭州小种经略相公当提辖之前,曾在东京遇过白马寺定慧禅师,相谈很是投机。定慧禅师长智深五岁,修为甚高,见鲁智深直人快语,欲回渭州,曾道:“既相投,何如长聚,也强似作那提辖。”彼时鲁智深久幕小种经略相公威名,怀报国之志,未曾从命。定慧说若今后再来河北,可到白马寺盘桓,依依不舍地别了。
当下鲁智深到了白马寺,先到知客僧处,询问定慧禅师。那知客问清确是上定下慧二字,查问了一番,摆手道:“定慧禅师不在寺内,师父请回。”智深问道:“那何时能回?”知客回道:“他走时又未知会我处,如何得知?一年半载也有,三五月也有。”
鲁智深于白马寺,再不认识别人,只好道:“那便通告方丈亦好。”知客面孔轻抬,道:“好大的口气,你有何事,竟要见方丈?”鲁智深只好从头叙说开来,当初如何救下众孩儿,眼下却无力照顾,还望寺院收留了,他日转送养育院,也是功德无量。那知客听得糊涂,看似好像也并未想听明白,道:“和尚所言尴尬,方丈岂能见你?”鲁智深只能好言相求,道:“方丈便不见,亦烦通报一声。”
知客搬张椅子坐定,道:“左右无事,我倒好好与你分说一番。我虽是个知客,身上的干系倒是不小。方丈既安排了我作知客,便是将这干事交我等知客定夺。何人可见,何人不见,何人见方丈,何人见监寺,何人见首座,寺里既分职事,又分等级,俱要我等分配。我说不见,你却还要见,是否不把我放在眼里?要说你也是僧人,对了,你却在哪里为僧?”
鲁智深道:“洒家便在东京大相国寺里执事……”
知客听得大相国寺,连忙起身道:“师兄何不早说?既在大相国寺执事,想必有甚公干,若误了,岂不罪过?”当下唤过小沙弥来服侍智深,赶紧进去通知方丈。
鲁智深瞧出便宜,也不说破,端着架子任由那沙弥端茶倒水,还吃了两块点心。只觉入口不甜不酸,颇不受用。
不多时,那知客僧人返来,说道方丈有请,又直送进三道门来方去。
白马寺方丈定禅听见智深法名,早迎出方丈,站在滴水檐前。远远见智深奔来,合什为礼,鲁智深只得见了礼,都在方丈里坐地。
定禅道:“大相国寺智清禅师,声名远播,恨无缘相见一面。今得师兄远来,亦如亲见,幸甚幸甚。”智深道:“俺得五台山智真长老剃度,大相国寺亦是新到,与智清禅师相聚无多。”
定禅道:“佛法不讲多少,师兄既有缘大相国寺,已足以令小僧神往。师兄此来,智清禅师定当有要事相告?”
鲁智深道:“只和尚有一事相求。”
定禅不解,道:“师兄稍待片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