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聊了一会儿鲁智深,那班主举了举杯,示意大家边吃边聊。酒一端上,气氛便活范起来,连鲁智深也咽了咽口水。三杯落肚,那班主的神色也轻缓了些,问道:“这几日又有什么进项?”金班头几个连忙撂下酒杯,接二连三说什么生残几个,打残几个,收拾几个,出身几个,撑场几个……鲁智深听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是说最近又得了几个孩子,几个是立了文书送来学艺的,有几个是拉来骗钱的,有几个是生来就是残疾的,几个是练功不当致残的,眼下有几个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可以上台表演了,有几个是残疾是轻,几个是重,不一而足。
鲁智深听得气愤,便欲进去杀却这几个腌臜货。又见那班主说道:“我手里又得了几个,也有能将就上场的,你们把手里的孩子也拢一拢,把那不能用的,都给了我。”金班头等几个喜道:“连那私下逃走的,可真是没几个能上台的,这几日正犯愁呢。可巧班主就来了,还送了孩儿过来,真是救了急了。”
几个人又吃了几杯,王班头走向那班主敬了杯酒,道:“有句不情之请,还请班主赐教。”班主道:“大家一起发财,何必这么客气?”王班头道:“王某一直想不明白,象我等班里废了的孩儿,班主收去何用……”话音刚落,金班头便道:“老王,你喝多了吧!班主,别听他胡说。”
那班主果然掷了酒杯,道:“让你们日日开场子挣钱,还不满足吗?老金,这朋友是你请来的吗?”
金班头连忙赔罪,道:“老王是喝多了,班主可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连连呵斥那王班头。
那王班头不服气地道:“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将那孩儿领去,咱们这里不要你钱,还得谢你帮忙。可你领了孩儿去,还不是卖给别人?多少钱倒被你独吞了?”
那班主道:“大胆!”金班头也连声音呵斥:“老王!如何敢这样说?”
那王班头道:“让我等挣钱是不错,可你将那孩儿领去,卖给别人,更有那丧尽天良之人故意将孩儿手足折断了,讨人家可怜,赚得钱来便不管人家死活。你道那和尚为何与俺过不去?班主!这锅是俺替你背了,别人还以为这恶事是俺做的……”
话音未落,那班主手一挥,一柄尖刀早已砍向王班头。王班头急忙伸臂去挡,无奈尖刀实在太利,由臂至腕,悄没声的已将王班头手掌割下。王班头兀自不觉,伸臂怒指班主,道:“便是将我胳膊割下,亦不能让我不说。”
那班主森然道:“断你一手尚自如此,真道我不敢杀你吗?”说着挺刀向前。
王班头也是一惊,这时才知手掌已断,愤恨异常,却待反击,却已失了先机,甚是尴尬。这边鲁智深早已忍不住,跳将进去,人未落地,禅杖早已递出,将那班主刀子碰落。却待再将那班主砸翻,杖在半空,智深心念一动,忽地问道:“你这班主,可是姓崔?”
那崔班主两眼一黑,本以为定然不幸,听得智深询问,哪有余裕多想,忙不迭地道:“小人正是姓崔!师父如何识得在下?”智深手起杖落,登时将他狗头砸烂。可叹他到死也未能明白,鲁智深问他姓甚到底是何用意。
鲁智深一心要去唐桥寻那崔班主,既然在此遇到,也省了奔波。鲁智深结果了崔班主之后,金班头早已面无人色,连忙说他们几个班头只是卖艺,与那崔班主实不是一路。鲁智深早已瞧见他们丑态,哪里肯听他们罗嗦,喝令他们退下。
再寻至后院,果见许多乞儿,缩在一处偏房之中,手断者有之,足断者有之,手中齐断者亦有之。望见鲁智深进来,一脸凶相,群儿竟然齐声悲哭起来。智深道:“莫哭!今日救你们回家去。”
当下鲁智深带领群儿到得前院,令金班头将出钱来,与众儿分了些,余者缚作一处,自己背了,道:“汝等钱财,都是和尚取了,可与孩儿无关。”金班头哪里敢说个不字,纷纷道:“原本应奉与师父。”鲁智深也不罗嗦,让群儿先走了再说。
谁知群儿谁也不迈步,乱哄哄地嚷嚷一番,都将银钱捧出来,堆在鲁智深面前。鲁智深不解,也听不太懂他们俚语,道:“可是害怕班头?快快回家,我等你们走远了再去,他们须赶你不上。”群儿仍是不动,当中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名唤小七的,又与众孩嘀咕半天,走到鲁智深面前,道:“多谢大师父救命,可是你让我们向何处去?”
鲁智深再问,原来众孩儿大多年幼,好多人并不知晓家在何处。也有些自小被人拐骗,到这里也不知已经转了几手,哪里能识得家乡?当下众儿在小七带领之下,都愿追随智深。鲁智深大窘,道:“我如何能带得你去?便是洒家也没个稳当去处。”
小七领着群儿道:“师父不留,我等便是个死,也无葬身处。”鲁智深无奈,唤那王班头道:“你且将群儿领去安置了,也好赎你先前之罪。”那王班头道:“我便有心,实难遵命,此后我便回乡务农,也再不干此等事了。”群儿也自不肯随那王班头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都道那班头乃吃人鬼魔,如何肯再投罗网?
鲁智深无奈,只好先寻思离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