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超、薛霸二人说说行行,好容易捱到天色将亮,认出前面将到安平镇,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虽说安平镇还是沧州地面,但毕竟是个大市镇,实非小王庄可比。镇上客栈众多,随便找上一家,只要不抛头露面,鲁智深能有什么办法找得到?
二人转到南门口,找了家能做饭的客栈,决定先住一晚,如若没甚意外,那就多歇两天。万一有啥风吹草动,出了南门就是官道,脱身也甚容易。
当夜一晚无事,二人甚喜。薛霸天亮起来,悄悄四周寻了一番,也没见鲁智深的影子,不禁飘然自得起来,撺掇着董超再住一日。他经年行走此道,认得铜钱街上一处汤鸨子的一处暗娼窑子,又想去见识见识。董超好劝歹劝:“兄弟!早行一日便离得那鲁智深远上一远,何苦逗留生事?非是哥哥定要阻你兴头,如若到了北京,确定撇了那和尚,随你如何耍去,概不拦你,如何?”
董超硬拉着薛霸上路,薛霸精神不足,又走了十来里地,倒歇了几歇。董超笑道:“你越是如此丧气,我偏偏心里高兴,怎么说丧气也比见了那和尚晦气要好。”薛霸眼看着撇了鲁智深,倒也高兴起来,只盼着早到北京,那北京风物繁华,勾栏粉头可不比安平镇强?
两人正有说有笑,忽然看到不远处路边躺着个人,头上盖了斗笠,脸面瞧不出,身上皂布直裰十分宽大,左脚叠在右膝之下,正一摇一摇晃动不已。董超觉得怪异,正要上前去看个究竟,没想到斗笠掀开,露出个硕大的头颅出来,鼻直环眼,可不是鲁智深是谁?
鲁智深伸手从草丛之中掣出禅杖来,当地一声朝地下一顿,骂道:“亏得洒家与你好说歹说,你这两厮鸟竟撇了洒家前去?是否不愿意与洒家同行?”
董超、薛霸两颗心好似掉入了冰窟之中,薛霸赶紧告罪:“实在是去你房里送钱,没成想你睡了不醒,咱二人急着赶回东京,又不敢惊扰了大师,哪里敢撇了大师自去?”那边董超也赶紧捧出银钱,递将过去,连连赔罪。
鲁智深道:“洒家不要你的钱。这次再被洒家赶上,当是肯随洒家同行了?”听了这话董超、薛霸实是又喜又惧,智深不要他钱当然为喜,可又要同行,怎能不惧?二人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智深又道:“洒家就算闭上一双眼睛,你二人也飞不到天上去,趁早死了那条心吧。钱我是不要的,实在想要孝敬,路上净是穷苦之人,给了他们,也算赎了你二人之罪。”
董超捧着银子实在尴尬,给鲁智深虽是不情不愿,但总是能卖一个好。可平白无故给了路人,又能有什么情分?鲁智深伸手扯过银子,追上一位行路的婆婆,将钱塞入她的手中。想说两句,却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连连挥手让她快走了就是。
婆婆倒吓了一跳,连说使不得,鲁智深道:“我说使得便是使得,快去快去。”
婆婆还是不要,道:“和尚化缘不易,老妈子该布施你才是,怎能用你的钱?”
鲁智深笑道:“和尚这缘倒化得容易,再勿多说。”婆婆只得千恩万谢地去了。这边恨得董超、薛霸牙根痒痒,却也不敢吐半个不字。
待得婆婆走远,鲁智深才道:“你二人少给我动那花花肠子,也别打听银钱给了谁家。如若不听话,须知洒家禅杖饶不得你。”董超、薛霸心说这官路之上,又上哪儿打听那婆婆是谁?嘴上只说不敢不敢。
鲁智深道:“那就走吧。”当即迈开大步,董超、薛霸再不敢问,只得跟上同行。董超几次打问智深来历,智深也不瞒他,自拳打镇关西起,到五台山相国寺,拣大要都说了。听得董超、薛霸咋舌不已,方知自己性命确是在他一念之间,只得小心伺候罢了。
到了日落时分,一切吃食之事俱是董超张罗,也不敢跟智深提起银钱之事。好在智深不挑,生冷不忌,馒头牛肉管够就行。及到宿店,薛霸又问智深开房几间,智深道:“自然是两间,难道洒家跟你们两个挤在一起?”薛霸无奈,到柜上开了房,让小二打了洗脸水来,一一收拾了。薛霸也不敢再提出去闲逛的事,自去准备和董超早早安歇。
鲁智深却不洗不刷,只提了一壶酒进房,待看见董超、薛霸要关门歇息,才赶过来,朝二人一伸手,道:“拿来!”二人愕然,不知智深索要何物,鲁智深道:“自是沧州押送的回文,我看还是放在洒家身上稳妥些,省得遇到强人抢了去。”二人叫苦不迭,连忙说官府公文,须臾离身不得,失了公文,到东京也是大罪。
鲁智深道:“洒家也是为了你好,在我身上咱们几个都能心安,省得多生是非。”董超还要再辩,智深叫一声“拿来”,董超只好把公文递将过去。智深当二人面将公文贴肉放了,扬长回房睡去。
董超、薛霸无可奈何,公文给了鲁智深,便再不能擅自离去,以后倒要千方百计跟定了智深,好象套上了一副纸枷锁,扯也扯不得,逃也逃不掉,实在气闷得紧。要说再智深房里偷了来,似乎也是可行,可说来说去,也只是说说而已,终究还是不敢。董超、薛霸只得暗暗骂了几百句恶贼秃驴,也不知连累了多少和尚。
第二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