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锅咕咕微沸,冒着热汽,汤底正烧得刚刚好,脂玉碧翠,肉香缭绕。 姬无忆突然觉得眼里被这股子热汽薰得难受,干脆放下了手里的食具,站起身来。 “怎么了?”龙天赐回过头来,勾着自个儿下巴望着她道:“这就要走了?” 姬无忆整了整衣衫,对着龙天赐满是惋惜的叹了口气,“小女子爱莫能助,惟愿黄泉路上将军且行且珍重。” 龙天赐面色一沉,一个伸手掐住她的手腕,眼中寒光闪现,就连向来桀骜不驯的嗓音都多了股寒渗渗的味道,“你什么意思?” 他下手力道不轻,姬无忆疼得皱了皱眉,淡淡的看他一眼,向来清丽的嗓音听起来显得疲备至极,“就算查得你确实无辜,可是兵部秘要处如此重要之地,你身为兵部负责人却疏于管理,令贼人有机可乘也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有心请朝中重臣辩说你是一时的疏于职守而令得军事机密外泄异国他邦,可皇朝内外军防布局,边境国界之处的屯兵布阵图因你而失也是铁一般的事实,这要我如何帮你脱罪?皇上一旦真的怪罪下来,你还不是个‘死’字?” “你如此聪明,还看不出来皇上并不真的想让我死?” 龙天赐狠狠甩开了姬无忆的手腕,重重一哼,道:“如果皇上真的有心想要置我于死地,还需要把我交到刑部大牢?有心陷害我的阴险小人们把证据做得如此充份又确实,如果皇上真的信,早就令夏云深当场将我格杀,还用得着将我收监,担心吊胆的害怕我逃狱之后里通外围,当真杀回来?” “那不正好。”姬无忆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如果皇上真的对将军如此信任,那将军更加无须多虑,说不定过几日便能出去,更加用不着无忆替你操心安危不是吗?” 龙天赐深深吸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被夏云深以外的人士气得浑身颤抖,这臭女人分明也意会到了皇上的心思——既不相信他会叛国,也不敢十足信任于他,于是干脆将他收押,静看分明,一来,若是他真的无罪,依着他龙天赐的性子,必定会想方设法替自己洗清罪名,并且将意图陷害于他的幕后真正主使者揪出来;二来,若是他龙天赐无能,不能替自己洗雪沉冤,皇上也只能用他的血来安抚朝中大臣,安定天下百姓的心。 他现在是个麻烦,他知道,可是他却完全没有想到,这女人完全对他的安危毫不关心,甚至对他提出来的交易条件也并不在意,难道她还期待他堂堂男子汉低声下气的求她帮忙?不可能! 姬无忆抚了抚已经泛现出一圈青紫色的手腕,眼神若有所顾的朝龙天赐望去,从方才她拒绝卷入他的麻烦之中,他颇为诧异的瞪了她一眼之后,便不再多话,只摆出一副骄傲的仰着头,望着满是蜘蛛网的天牢顶子的孤傲姿势。 他这副摆明了向她暗示‘老子骄傲又骄纵,宁可冤死也不再求你’的模样,令姬无忆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晶亮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忍俊不己的笑意,此刻若是龙天赐将头再扬得再高一点,脖子再僵得硬一些,再往他撅起的屁股上插上两根鸡毛,活脱脱就像一只刚下过蛋的母鸡。 含笑的眼尾扫了扫身边矗立的人形母鸡,姬无忆嗓音微扬,抬高了一个声调问道,“如若将军大人再无他事,小女子可否先行一步告辞离开?” “哼。”龙天赐重重一哼,仰首朝天的姿势不改,只是面上多了些噎凝懊恼之态。 家人不可靠,旁人不可信,下人不可用……,如今自己又身在圄囹,若是真想替自己脱罪,将背后陷害自己的人揪出来,竟比登天还要难么? 龙天赐自怜自哀的心思随着愤天怒地的情绪刚起了个头,还没有来得及一恨天二恨地三恨人生路不平,再狠狠的,豪迈的,很爷们儿,极其男人的,用这世上所有最恶劣下流的语言问候所有他能够背得出名讳的神仙时,一根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的捅了捅他的脊骨。 一捅再捅…… 捅完再捅…… 眼看着就要有反反复复捅无休止之势,龙天赐终于沉下脸来,低头咬牙切齿的怒瞪着从刚才就一直在他背上笑吟吟的玩着‘我捅我捅我捅捅’的姬无忆,沉声怒道:“老子现在心情极度不好,你他娘的还想干什么?信不信老子一掌劈死你个臭婆娘,让你先老子一步在黄泉路上……我操,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粗陋的怒骂声突然停顿,龙天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般的看着姬无忆从身边的香火篮里取出一张极其眼熟,眼熟到令他有一种拔刀砍人冲动的图纸。 “兵部内建图?!”龙天赐凶神恶煞的从姬无忆的手中将图纸一把抢过,再三确认这的确是兵部内建图的拓本之后,更是火冒三丈:“格老子的,难道说陷害本将军入狱的人就是你?!” “别蠢了好不好?”姬无忆受不了的白他一眼,“我若真要陷害你,多得是更高明的办法,用得着设计这种大费周张,还不一定能够将你弄死的方法么?!” “哈?”龙天赐大口吸气,胸膛剧烈起伏,“敢情我能活到现在,还要多谢臭婆娘你手下留情?” 姬无忆莞尔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操。”龙天赐闷哼一声,坐回原位,“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偷的。” 姬无忆偏头看他,模样俏皮,“清平公主初入皇宫,不识路途,结果转来转去,在营建司里迷了路,幸亏营建司里供职的好人多,这才帮得她寻得出路,你说,这公主的身份,到底还是有好处的,是不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