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双手合在胸前,施了一礼:“施主不要慌乱,这不是金兵的马蹄声,而是钱塘江的早潮声。”高宗听了,就是一愣,脸开始泛红,讪讪地说:“师太,这就是闻名天下的钱塘江潮声!”无心点了点头,说:“正是,皇上刚到钱塘,还不习惯,住上几天,就习以为常了。”
“一千里色中秋月,十万军声半夜潮。小时候念到这句诗,以为是前人夸张,故弄玄虚罢了。今而个见了,才知道前人抒写的是真情实感。”一个小尼姑站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大伙被她这么一说一笑,紧张的神经开始松弛,也笑了起来。
吴湛正骑在马上,听到小尼姑的声音,不禁看了一眼。哇,那个小尼姑淡妆素裹,还有几分魅力。那小尼姑觉得有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自己,也把视线投了过去。高头大马上有个将军在瞅着自己,她脸一红,忙低下头去。尼姑庵里居然还有这样好看的姑娘,日后有机会,得来会她一会。
一阵潮声,自己居然吓成这样!高宗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不知往哪里搁。一偏头,他瞥见陈旧扁额上的三个字,灵机一动,说:“笔墨伺候!”康履吩咐小太监们赶紧准备,在庭中摆下一张桌子,把笔墨和宣纸放到到桌上。
高宗沉吟片刻,提起笔,蘸上墨水,挥毫写下“潮鸣”二字。二字沉郁顿挫,既有魏碑之浑厚,又有行书之流畅,很好地体现了钱塘潮那种奔腾的气势和流动的美感。“好啊!”众人齐声喝彩。一时间,庭院里其乐融融。见此情景,高宗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趁着兴致,高宗继续挥毫:“清跸传宣礼佛来,云屯雷动寺门开。六龙驭日园中幸,万马奔涛海上催。菩萨低眉看彩杖,君王稽首向莲台。撞钟伐鼓蛟鼍起,一道长虹法驾回。”写完,高宗恭恭敬敬地对无心说:“师太,朕在这里叨扰,没什么表示感谢的,就赐贵庵为‘潮鸣庵’,并把小诗送给您,留作纪念吧!”
“多谢皇上赐名,小庵定会大放光彩。贫尼也有一首小诗,送与皇上。”说完,无心铺开宣纸,用娟秀的小楷写下:“牡蛎滩头一艇横,夕阳多处待潮生。与君不负登临约,同向金鳌背上行。”高宗小声地读了一遍,有点不解,便向无心请教。无心笑而不答,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皇上到时候自然会明白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天已大亮。“起驾进城!”随着康履的一声专业清唱,队伍离开“潮鸣庵”,开往杭州市城。这时,天空已飘起了小雨。为保持形象,高宗没有撑雨具,依然戴头盔,穿黄金甲,在雨中行进。
进了双门,到了康履为高宗安排的临时住所。一眼看去,就几间屋舍,稀稀拉拉地立在雨中。这么几间房子,如何安置朕的家人?“吁!”高宗勒住马,把视线投向陪在右侧的康履。康履明白,慌忙解释:“皇上,这里是南越王留下的宫殿,整个杭州城就这里条件最好。等安顿好了,奴才和康大人商量一下,尽快建个阔气一点的行宫。”
修建新行宫,又得劳民伤财。此时的高宗,想到自己一路上被金兵追杀,心里就有股无名怒火,觉得目前还是抗金这件事最重要,便摇了摇头,说:“算了,将就一点过吧。太后她们呢?”康履略带不快,说:“刚才苗傅派人来报,说太后、皇子她们暂时住在护国寺。”苗傅是扈从统制,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来觐见皇上了,到这个时候,还不见他的影子。
“好,芍芬,你带上几个人,随朕去护国寺。”说完,高宗拍马而去。吴芍芬和冯青、邝涧招呼一声,也拍马跟了上去。大街上没几个人,见有人骑马冲过来,慌忙躲闪。到了护国寺,高宗跳下马,就往里面冲。
“站住!”几个士兵横枪挡住。“放肆,这是皇上,你们也敢拦!”冯青急忙上去呵斥。那几个士兵慌忙撤枪,可口中还是说:“我等奉苗将军之命,在此守卫,没有接到命令,说皇上会来。”“大胆!”冯青一声怒喝,就要往里冲。“冯青!”吴芍芬急忙叫住他,“不知者无罪,别去怪他们。你们速去通报,就说皇上来了,赶快来迎接。”
一个士兵马上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将领小跑着出来,跪地就拜:“臣扈从副统制刘正彦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高宗鼻子一哼,说:“苗傅呢?”见皇上没有叫自己站起来,刘正彦有些不快,说:“苗帅巡城去了,等下就到。”这家伙,架子不小,朕来了,他居然打着巡城的幌子,不来拜见。
高宗急着去看儿子,没有多想,挥手叫刘正彦站起来,进屋找潘贤妃母子。潘贤妃正坐在那里发呆,突然看到高宗出现在眼前,有点不相信,过了好久,才起身迎上去:“皇上!”高宗扶着她,见她的眼睛有点红肿,忙说:“爱妃,你怎么啦?”话音刚落,潘贤妃开始抽鼻子:“旉、旉儿有点不舒服,昨晚闹了一个晚上。”赵旉刚满三岁,还在娘肚子的时候,就因他娘潘贤妃随高宗到处奔波,动了胎气,生下来的时候,体弱多病。高宗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生病。本就孱弱的小生命,怎经得起病痛的折磨?
儿子已经熟睡,泪角还留有泪痕。高宗俯下身子,心疼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