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终于平安地在西华机场降落了。近13个小时的飞行我却没有片刻地睡意。我看到周围的旅客开始了碎碎的交流,他们为自己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而兴奋。可是我却没有,我认为旅途最愉快的地方应该是在去之前的憧憬。想象总会比现实理想化,所以更快乐。而真正到达了目的地之后,现实变成了现实,没有任何神秘可言,原本的一些设想可能会在遇到现实之后破灭掉,所以变的叫人失望,就如同生活一样,总会在遭遇真实之后让人无奈.
阿飞似乎很习惯这样长途的飞行,在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长途跋涉的疲惫。比方说,他此刻仍然沉着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空姐的指令。
我别过脸去看向窗外,外面依旧有阳光,而且可以看到一大片草地和停机跑道。这些新鲜的景物让我更清醒地意识到现在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新的**:远离亲人,离群索居。
我和阿飞走出机场,上了一部印有“MONEY”字样的车子。阿飞告诉我,在CIWORLD,计程车被称为“MONEY CAR”,意味你有钱才可以坐。我心里一阵苦笑,“MONEY CAR”,真直接啊!
我安静地坐在车子里,一路看着窗外的景物和行人。
西华很干净,绿化很多,建筑也很随意,以小高层为主,几乎看不到摩天大楼,很有欧美一些小镇的影子。路上零星的有一些行人,而且都是独自行动,及少有我从前在国内看到的勾肩搭背,表现亲密的那种样子。看来,这是一个现实而又独立的国家,起码人与人不用表面虚伪地攀附。
开车的司机是个很热情的黑人青年,他看出我们是从别处过来的,便很有兴趣地向我们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
他告诉我们,西华算是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城市。人和人的关系很疏离,甚至冷漠。即便你和我是多年的同事加邻居,可是我们面对面遇到也不会打招呼。
他说自己一开始来这里也很不习惯,觉得压抑,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心事,甚至连个随便聊聊天的人都找不到。可是后来,渐渐就适应了。他说,每个移民到这里的人都是怀揣着令人不快的过往的,所以,不去提起,用时间自然掩埋是最好的方法,虽然一开始有些话可能很想对人倾吐,憋在心里很难受,但被提起的频率越高,忘记的时间便需要的越长。
在西华,只要你想,你就可以独自一个人生活下去。不会有人认为你孤僻或者怪诞,事实上,很多人到CIWORLD,为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我说,在这里真的能够忘记过去吗?
黑人笑笑,当然,不然我们怎么会选择在这里一直居住下去?
那么你呢?你把过去忘记了吗?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着的阿飞突然问他。
没有忘记,但是学会不去计较了。你看,我现在就生活的很快乐!他回答。
你们是来这里定居的吗?黑人问我们。
是的。
也有不愉快的过去吧!他说的非常漫不经心。
我们没有回答。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问,然后吹起了口哨。
我知道,他是想调节一下气氛。
他的口哨吹的很不错,那首曲子我现在还记忆尤新,是六月船歌。有一点悲伤的调子,但被他吹的很明快。
你们不要看我现在在这里开车哦,我可是博士毕业呢?他说。
记得几年前发生在美国佛罗里达洲的便利店枪击案吗?那是我家的店。我母亲和弟弟都死在了那个疯子的枪下。但最后那家伙因为被查出患有精神疾病而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那段日子,我消极透了,觉得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最亲的人都离我而去了,连人生接下去的奋斗目标都没有了。
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父亲去世后她便一人支撑起这个家,供我和弟弟念书。当我终于有能力回报她的时候,她却死于非命。
我那时的情绪真是处于崩溃的边缘,甚至想过拿把枪冲到精神病院里和那混蛋同归于尽。
朋友们都说我和那家伙一样发疯了!但他们不能体会我的痛苦,一夜变故,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世界上最惨的人。
然后,我就来这里了。打算忘记从前的事情。因为我想如果我不好好生活,会非常对不起我死去的亲人。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我颓废的样子。
所以,无论是谁,有怎样悲痛的过往,只要你想,并且付诸努力就可以重新开始的。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善良的黑人绕了一大圈其实是想安慰我们。
我从车后镜里看到他平静且保持微笑的脸庞,忽然觉得很安心。我觉得或许我来西华是正确的选择。
你觉得在这里开车大材小用吗?我问。
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反问我。
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我要的是心灵的平静,和工作、学历、收入都没有关系。
我坐在车里,安静地听